万事休矣,何紫言已经不需要魏坤在这件事上再辩解一句。“陛下圣明,魏坤要是心中无鬼又怎会看着自己的女儿身中蛊毒而毫无作为呢?”
晏家一问彻底将魏坤的后路断了。人人皆知魏坤爱女,魏晴从小到大被他宠得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存在,没有吃过半分苦。如今魏晴身中蛊毒多日魏坤不仅没有入宫找何紫言传巫族人入卞为魏晴治病还一直瞒着病情,这说明什么。魏坤不想让人知道魏晴中蛊毒一事。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宁愿自己至亲之人被毒死也不愿为他请大夫。两种答案,要不他就是下毒者,要不他就是想包庇下毒者。结果显而易见,乐清陌蛊术了得,只要让巫族的人来看过必然会发现其中玄机,到时候他与乐清陌策划的一切都将败露。先前为他求情的臣子纷纷摇了摇头,不再对此事提出异议。“不,我不认识什么乐清陌,也没有与那个人勾结过。”
魏坤注意到现场情形正在朝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立马开口辩解道。可是这并不是局势变化的开始,而是局势变化的结局。“晏家,你说他通敌叛国又有什么证据呢?”
魏坤的话如同空气,不论他说什么,何紫言只管继续问下去。“陛下请看这两样东西。”
晏家呈上两幅画,“左边这一幅是乐清陌在榆阳时灼华长老为她所画,而右边这一幅则是一年前夜阑百夜公主过寿时我国使臣所画。”
两幅不同时期所作的画,两个不同身份背景的人,他们却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所有人无不惊讶与他们所看到的,只有慕南絮平静的就像一面镜子,映照着他们内心的猜疑与不安。“夜阑想要北上吞并我们齐楚的心这几十年来从未间断过,魏坤卖主求荣将边境布防图和朝中之事尽数告知乐清陌。为了夜阑多年来的宏图野心,化身为百夜公主的乐清陌与其子霍宸凌上演了一场戏,假死后潜入到上卞伺机而动。而为乐清陌提供藏身之所的也正是魏坤魏尚书。”
根本就不需要证据,接下来的事晏家只靠一张嘴,随意将事情串联起来就听得所有人深信不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与其坐以待毙被人处置,魏坤做了件他此生最为疯狂的一件事。“别动,通通都别动。”
魏坤疯了般冲到慕南絮的身边抓住她,单手扼住她的喉咙步步向后退,“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让她给我陪葬。”
慕南絮被魏坤带着,慢慢的朝着门的方向移动。他的情绪过分高涨,扼住慕南絮的手腕都有些控制不住力度。何紫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敢在他的面前威胁他,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他朝旁边看了一眼,一个身影从下人堆中退出。“你现在放了皇后朕还可以留你魏家一个全尸。”
何紫言步步紧逼,魏坤拉着慕南絮退的更加快了。“哼,陛下,老臣虽然贪财,可老臣入仕以来从来就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齐楚,不忠于陛下的事。如今你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安在老臣的身上,老臣不服。”
魏坤悲愤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慕南絮面色平静,见何紫言目光闪过一丝寒气,不觉的看向身旁不远的人群。一个身着下人服装的男子,手中正拿着吹矢瞄准魏坤。“你想死吗?”
慕南絮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身边的魏坤可以听见。魏坤身子一滞,那人抓住机会就朝魏坤吹出毒针。慕南絮身子向前一躬,反手抓住魏坤的手腕,借力将他从自己的身后摔了出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娘娘神力啊。”
一个不知名的臣子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接二连三的赞扬也随之而来。“干得不错嘛。”
何紫言走过来轻轻地撞了下慕南絮的肩膀。慕南絮不理会,走向已经被抓起来的魏坤问道:“乐清陌你真的不认识?”
魏坤整个人已经被慕南絮摔懵了,听到慕南絮的问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正准备张口回答,喉咙却像是失了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走吧,我们回宫。”
何紫言揽过慕南絮的腰身轻声道。慕南絮推开了半步,“何夫人生前对陛下也有养育之恩,今日我想留下来,也算是为陛下还那些年的恩情。”
她知道何紫言一定不会同意,说完她便转身去了后堂。正当她是傻的吗,当着她的面让人点了魏坤的哑穴。怒气冲冲。“何将军呢?”
自从何夫人停到灵堂以后慕南絮就一直没有在见到过何采南。“夫人失踪以后,老爷一直没有出过书房,少爷现正在后院。”
小丫头回道。“带本宫过去。”
“是。”
小丫头小心翼翼的在前方带路,后背紧张的都僵硬了。她时不时的偷偷看慕南絮,刚刚她怒气冲冲进到后院的时候像是要杀人。“娘娘,绿虫的事陛下不会在责怪何府了吧?”
小丫头很害怕,鼓足勇气问出这句话后很快的将头低得更低。“你怕我?”
慕南絮停足,看着她。小丫头惊慌的不知道该将眼睛往哪里看,身子不自觉的颤抖,就像是面对什么洪水猛兽,“奴婢不怕,奴婢只是被娘娘的凤威震撼到了而已。”
慕南絮一笑,勾起了小丫头的下颌,“书房就在前面吧,本宫自己过去。”
何采南是个牛脾气,平日里嬉笑打闹都没有问题,可一旦触及原则很多事情就算是亲近之人他也不会搭理。小丫头问出那一句话的时候慕南絮就猜到书房前应该就是在上演这样的一幕。“跪着脚不痛吗?”
慕南絮拂身走到何采南的身边。回望四周,诺大的院子连个下人都没有,“何大人既然都已经接受了陛下的提议,你就算跪再久也不会改变。”
何采南不理,依旧跪着注视着前方的书房。“魏坤已经被抓到天牢去了,刚刚在灵堂上陛下安排了人多次想要杀他,他去天牢后不久应该就会传出畏罪自杀了吧。”
慕南絮平静的诉说着既定的事实。何采南的手抓紧了前襟,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腮帮子也都鼓了起来。绿虫化蟒危害百姓的事明明就是他疏忽和家丁胆小所致,父亲怎么会同意让没有半分关系的魏尚书顶罪,让他成为罪人。何采南不能理解,更是对何必的决定十分气愤。他与父亲争执吵闹,甚至想要直接破坏他们的计划。——“你要是敢这样做,就给我滚出何家,我何必就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儿子。”
父子亲情在这个时候变得如此薄弱。“娘娘请回吧。”
等了这么久就等到何采南这句话,慕南絮冷冷一笑,“绿虫化蟒的真相将军可以当做不知道,可是何夫人的死你也能够不作为吗?”
何采南的牙已经咬紧了,他紧紧的盯着书房的门,等着他的父亲出来,可是他等不到。前襟已经被他抓的失去了以前的模样,何采南猛地一下站起来,“娘娘需要我做什么?”
“劫狱。”
“好。”
一拍即合。何采南对着书房行了个大礼就随慕南絮出府。何紫言站在墙后面,看着慕南絮同何采南一起出府,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陛下,需不需要奴才将娘娘带回来?”
问话的是刚刚躲藏在何府下人中的男人。“不用了,她想做的事没人阻止的了。”
何紫言收回了目光,手指在手上的紫水晶戒指上转了又转,随后嘴角的苦意全都化为笑意,悄然离去。慕府,李溯渊不急不慢的喝着茶,看着柳流为他准备的歌舞。管他外面如何烦杂,在这里只需一人一酒一舞就足以忘却尘世。霍宸凌坐在客席将酒杯拿起来又放了下去,蛊虫不断出现,现在何夫人又死了,他总觉得这件事与李溯渊一直说的计划脱不了干系。他的脸色越发的沉,沉得花前月下的美好时光也完全遮挡不了。“你想将絮儿推向绝境吗?”
霍宸凌酒杯一放,怒气震退了跳舞的舞姬。李溯渊将身上躺在的柳流扶了起来,示意她先下去,而后举着酒杯慢慢的走近了霍宸凌道:“绝处逢生,不到绝境又哪来的生还机会呢。来,我们先喝一杯,庆祝一下。”
霍宸凌站了起来,肩膀碰到了李溯渊举着的酒杯,洒了出来,“我奉劝你一句,不管你背后有谁在撑腰,你要是敢伤她一分一毫,我便让你后悔重新回到上卞。”
李溯渊也不气,往他身上一靠,道,“别激动嘛,我们先喝一杯。”
霍宸凌生气的将李溯渊撞开,李溯渊单薄的身子没有防备,踉跄的向后倒退了几步,一笑,举着酒杯冲着霍宸凌的背影吼道:“宸凌莫走,再陪我喝几杯啊。”
酒香弥散,李溯渊像是喝醉了盘腿坐下,不断发出笑声。笑声回荡在整个院子久久不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