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知道当时他的那一句话引来的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不会由着自己说出来。何紫言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慕南絮的手,冰凉的手就像她的主人一样薄凉,伤人时不给人留一点余地。“陛下,娘娘该喝药了。”
依兰端着药碗站在一边,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谁曾想慕南絮会对自己这么狠,让小同子从太医院拿来了药,忍着强烈的腹痛,直到底下见红才被人发现。“给朕吧。”
何紫言端起药碗轻轻吹了口气,药勺触碰到嘴唇药就顺着弧度流了下去。“陛下还是让奴婢来吧。”
依兰说道。何紫言不闻只是拿起手帕擦着她的嘴角,“她脾气倔,要是不好好哄着指不定要拖多久才愿意起来。”
在他眼中慕南絮不是因为身子弱大出血流产而昏迷,她是因为跟自己产生了争执自己不理解而故意躺在床上不愿意见他。哪来这么多不愿意,不过都是使气。依兰看在眼里也觉得慕南絮这次做得有些过分了,即便陛下怎么怀疑小皇子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也不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服下堕胎药拿掉孩子。如今孩子没了,人也一直躺在那里。“陛下,何大人、魏大人进宫了。”
不过才一天,这些人的消息倒是快得紧。何紫言放下药碗,一只手握着慕南絮的手,良久才放下。“好好照顾她。”
何紫言的眼眸突然变得阴鸷,放下慕南絮手的同时脚大步出了房间似乎下定了决心。依兰将药喂下以后为慕南絮盖好被子就出了房间。屋里静的出奇,任何一点细小的声音都被放大。房间的门慢慢被打开,红衣女子像是踩着猫步毫无声响的就走到了床边坐下来。她抚摸着慕南絮白皙的脸颊忽的一笑,“在床上躺这么久不觉得累吗?”
她的声音就像是有一股魔力,声音一起躺在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冰凉的令人发怵,慕南絮撇过脸让百夜公主的手指远离自己,“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为何不来,这腹中怎么说也是我的孙儿不是吗?”
百夜公主轻声一笑,眉宇间媚态横生全然不觉是年近四十的中年妇人。孙儿?她是根本不打算否定自己就是乐清陌的事实吗?也对,依兰是她的人,她既已将过去托盘而出,否定与承认又有什么区别呢。令人烦躁。慕南絮坐了起来,“我只想知道柔伊还在宫中下了多少蛊毒?”
“你说呢?”
百夜公主反问道。不知道,要是知道她也不会躺在床上装昏迷了。“你与柔伊是师姐妹,为何现在会如此水火不容?”
“旧怨。”
“所以我是被迁怒的?”
“谁让你是我的女儿呢!”
白夜公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就像是一切遭遇都是她应该的,只因为她是她的女儿。心情越发烦躁。“放心吧,何紫言怎么说也是她的儿子,血浓于水,她不会伤他的,最多也就是实施小计挑拨你们两人间的感情。”
她说的轻巧,感觉这件事在她眼中不过就是件小事,小到根本不用在意也会就这样过去。“血浓于水你不也在伤害我?”
慕南絮冷冷一笑,心中的烦躁终是通过嘴角表现了出来。百夜公主也不恼,只是这样欢喜的看着她。越是欢喜越是烦躁,那一双绯红色的眼睛给人带来的只有发毛。“行了,别说为娘的没有帮你,把这个吃了你就又有时间去找冥蛊咒了。”
百夜公主拿出一颗药丸,红色的药丸大概只有指尖大小。“放心,不会对孩子有任何影响的。”
看见慕南絮犹豫,百夜公主补充道。服下,身上的体温开始回升,慕南絮挽起袖子,原本已经逼近手腕的黑线又倒退回手臂上。“再找到冥蛊咒之前你都还有很多用处,我不会让你死的。”
百夜公主站起身一挥衣袖,袖中飞散出晶莹剔透的粉末,与空气接触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随后什么都没有的地面上突显好几十只米粒大小的小虫。慕南絮眉头微蹙,“蛊虫?”
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是追着我来的。”
百夜公主再一挥衣袖地上的虫子又消失不见,“我这个师妹啊从小就喜欢玩这些虫子,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百夜公主笑盈盈的话语中带着阴冷,拔下头上的一根发丝挽成结放在手掌之间合十,掌间发出一缕青烟,随后慕南絮就隐隐听见悉悉率率的声响。这就是巫术?她刚刚在自己面前做了什么?“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她看着慕南絮又一次知晓了她的心事,“这孙儿我留着还有用,你给我好好保护好了。”
明明是冰凉的话语,明明腹中的胎儿还没有成型,听到百夜公主的声音却有了回应。慕南絮感觉到腹中的一丝跳动,摸着肚子,“那你就告诉我柔伊还在哪些地方下了蛊毒。”
似觉好笑,“这个就要你自己去找了,毕竟那是你的丈夫不是吗?”
百夜公主抖了抖长裙,裙摆处好像沾到了什么东西令她眉头一紧,“我先走了,别忘了给我找我要的东西。”
仿若是梦,音落的时候房门开了,是依兰打着水走了进来,喜出望外。“娘娘你醒了。”
依兰跪在慕南絮的面前哭了出来。“吓到你了。”
慕南絮为她拭去了泪水,皮肤的触碰温热如初。依兰惊讶,道:“娘娘,怎么会?”
她明明前不久才摸过慕南絮的手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的。“我故意的。”
现在宫中有太多人视她为眼中钉,无时无刻不想着拿她府中的孩子做文章,就是何紫言对自己的不信任也到了让自己二选一的地步。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许就是她现在能想出来的唯一的缓解方法。“奴婢去将林太医传来再为娘娘检查一下吧?”
依兰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当时的大出血还在眼前。“不用。”
慕南絮拉住了依兰,当时她假造了大出血流产就是为了给那些盯着她的人一次放松的机会,“你一会儿出去就当做我根本就还没有醒来。”
“娘娘,小同子已经被陛下处决了,十二公主没了可以传递信息的人就算在她面前假装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止是他们。”
慕南絮摇头,还记得前日她从太清殿回来后发现她的药箱貌似被什么人动过,起初她以为是小同子,所以她才让小同子去太医院拿药,可是小同子死了后她发现还是有人擅自进了她的房间,“应该还有一个人藏得比我想象的还深。”
“那奴婢需要做什么?”
听了慕南絮的话依兰也有些不安。“你什么都不用做。”
人,只有在松懈的时候才会露出破绽。她必须在这个时间清除身边所有的毒瘤。太清殿中,魏坤带着所有人的请愿书站在殿中。“陛下,慕南絮行事乖张,为了个人私欲擅自服用药物杀害龙裔实在是枉为人母,配不上母仪天下的称号,请陛下为了天下百姓废后。”
何紫言看着他,厚厚一叠请愿书中签名,指印全都齐了,要是一人书写一章只怕这太清殿都会被填满。“魏尚书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皇后因为私欲服药,又是从哪里的百姓口中听到她配不上母仪天下的称号的?”
“宫中人人皆知慕南絮因跟陛下发生了争执就让自己宫中的太监去太医院私自拿了能令女人堕胎的药物而后大出血。而一过之母要做的就是行母之道,恩慈待人,而且是对天下人。慕南絮对自己未出生的孩子都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又怎么能期待她能恩慈的对待天下人。”
头头是道,有备而来。“哦?朕与皇后发生了争执?”
何紫言浅浅一笑,宛如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朕怎么不知道自己与皇后发生过争执呢?魏大人此话是从宫中哪个人人口中听说的,朕倒很想问问他对争执的判定。”
“陛下,慕南絮凶狠成性,先是诬陷主母王氏,而后又险害其姐鸾飞,最后还设计将自己的父亲也送去了天牢,这样的一个女人实在不配做一国之母啊陛下。”
魏坤言辞恳切,老眼中还含着泪水。“王氏是因为王家造反被抓,而慕鸾飞则是计划行刺十二公主计划败露被九皇子李溯渊所杀,至于慕蓝山,拉拢朝臣,结党营私,几次与人勾结企图暗杀朕。慕南絮为了大义供出其父,乃是大仁大义之举,怎么到了魏大人这里就变成了凶狠成性了呢?难不成,魏大人是觉得就算有人颠覆江山,刺杀君主都是一件应该的事吗?”
“老臣惶恐。”
魏坤跪了下来,“老臣一向忠心为主,要是陛下为了慕南絮要扭曲事实,那老臣无话可说。”
“好一个扭曲事实,魏大人是觉得朕的那一句话扭曲了你所谓的事实。”
何紫言似笑非笑道。魏坤心中凉了半截,何紫言当真是不怕他带头罢朝吗?“陛下可否听臣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