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方醒来后天已大亮,揉揉惺忪的睡眼,穿过空旷的车厢,找到卫生间。这里也不像上次那样挤满了人,不知谁放的一角报纸在里面,柳方彻底的解决了内急,放肆的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洗洗脸,还把脚依次伸到龙头下用细细的水流冲了冲。再出来时尽管背心和短裤依然破旧,但精神面貌已经焕然一新。车上更加空旷,可以随便找座位坐下,柳方找了一个有窗户的地方,尽管是炎热的夏天,西北的早晨却泛着微微的凉意。柳方把窗户拉上,透过玻璃看到了另一番景象。不同于江南青瓦白墙的坡屋顶,相邻的房屋都紧凑有序的在一起,这里的房屋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大都是低矮的黄土为墙的平房,散乱分布分布着,偶尔有公路出现,也只看到有小小的畜力车在路面上。天很蓝,白云朵朵慢悠悠的飘,不远处就是光秃秃的荒丘,再是山顶略微有点绿意的绵延的群山。再远就与云彩相接了,有种山高云低连晓雾的感觉。和远处群山的山顶一样,近处的荒丘也点缀着一点稀疏的草本植物;和书上描述的黄土高原不一样,这些荒丘和黄山有点泛红,只是偶尔有黄色的小径一闪而过,柳方以为和家乡山丘的水沟一样,是用来防塌陷和泥石流的排水沟,后来等去山里卖小商品才知道是村民放羊,采药时踩出来的路。随着人流越来越多,平房也相对整齐一些,偶尔有两三层的楼房出现。等再能看到公路时,路上除了畜力车,也能看到机动车,但大部分是军绿色的卡车。柳方正在新奇的看着陌生的城市环境,广播里传出声音:“前方到站是列车终点站,西州,西州是西北省的省会,是全省政治、文化、教育中心...西州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将近上午九点的时候,随着“呲...”的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火车稳稳地停了下来,柳方起身跟着稀稀拉拉的人向着车门走去。下车后沿着砖铺的道路,随着人流的方向走向一个白色板子用红漆写着“出站”楼梯口,车站依山而建,不远处就是山。和很多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不同,柳方赤手空拳,孤零零的一个人。出站后是两层高的礼堂一样的大楼,大楼上是红色的“西州站”三个字,有人说西是错的,直到现在柳方也没发现错在哪里。地上是大块的广场砖铺设的一大片空地,周围种着柳树和柏树,高高的路灯杆威严的耸立,这就是站前广场了,能看到外面是圆乎乎的红蓝白三色拼接的公交车。上午的阳光并不像杭州那样炙烈,空气也不像自己家乡那样充满湿气,抱着箱子卖香烟和玩具的,摆摊儿的,提着大包小包乘火车的,戴白帽的,各色人等熙熙攘攘,有些大城市的景象,偶尔有骑着白色摩托的警察巡逻,给人一种安全感。柳方躲着阳光和人群,沿着车站的大楼墙根一直走出广场,穿过宽宽的马路,对面就是联排的各种店铺,店铺的门口摆着大铁锅,门头的木板上用黑色的或者红色的字体歪七八扭的写着“牛肉面”三个字,凡是饭店几乎每家都是,有点店门口有扎着回民头巾的妇女和带着小白帽的男人,忙忙碌碌热情的招呼客人。柳方没听招呼,沿着店门口的人行道向前走。不远处看到有几个人,蹲在门口端着带有民族特色的蓝色大碗吃面,柳方想这里人多碗大,就走了进去,四张木桌上已经坐满了人,有几个人在前面等,柳方跟着前进,听到前面的客人说:“老板来个尕碗,汤多些,萝卜多些,蒜苗多些,辣子也多些”。店员们自顾自地忙乎着,头都没抬。柳方也没听懂对方机关枪一样说的西北话,轮到自己,上前刻意用普通话说道:“老板,我吃一碗面。”
“尕大?”
店员依旧没抬头,只是用浓重的西北口音回复,柳方以为对方没听懂,又说一遍:“老板,我吃一碗面。”
“尕大,宽细?”
柳方依旧没听懂,后面好像一个出差的干部模样的人拍拍柳方,说:“他问你是要大碗还是小碗,宽的还是细的?”
柳方才明白,考虑到自己的钱,柳方说“小碗的,细的。”
这时正好身后一个人吃完面起身,柳方就坐了上去,一个带着头巾的老奶奶把碗收起。柳方静静的等着,看到身后的刚才那个干部模样的人都端着面出去了,自己的面还没上来,回头一看,窗台上一碗面正在那里,几片白萝卜片,白色和绿色的蒜苗占了半拉碗,红红的辣椒油铺在旁边。柳方怯生生的问:“是我的吗?”
“嗯”对方依旧自顾自地忙碌着为后面的人煮面,头也没抬。原来这里是没有服务员给你送面的。柳方端过面,再回头找座位,已经被别人给占了,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去门口外面吃。三天没吃过热饭的杨柳方,和很多人一样,蹲在地上,先怕烫把碗放在地上挑着吃,然后感觉不过瘾,就一手端着大碗,一边吃面喝汤。而看到很多人还一边吃面一边吃生蒜,有点新奇,去店里拿了两瓣生蒜,尝试了一下,果然非同一般。最后,一碗鲜美的牛肉面吃下去,连汤底都没剩,浑身冒汗的杨柳方,畅快淋漓。这是第一次吃到正宗的牛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