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军驻扎的营地离城门有大约十里的样子,实在是算不得多远。可饶是如此,他们还是走了有一段时辰,毕竟马车实在是不易赶得太快,而且路上也是分外的精彩。一行人才刚刚靠近,就能感受到那种肃杀之气。那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了许久才能练出来的。秦君策马刚刚靠近,便有一群将士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马蹄声倏然从远处传来,黄沙漫卷,一铁骑的身影渐渐地临近,面容看上去似乎也算是年轻,没有半分沉稳,反而是一派朝气。那男子奔过来,倏然一笑:“不知秦将军不在您的营地好好的守着,怎么突然过来了?”
秦君冷淡的直视着来人:“我家殿下想要见你们西北军的主帅,不知小将军可否代为通报?”
被称呼为小将军的男子悠然的下马:“好说好说,不知马车里的是你们大楚的哪位殿下?来军营重地,竟然还带了一个美娇娘,真是年少风流啊!”
秦君不欲与他作无谓的口舌之争,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马车中。纤影晃动。小将军最先瞧见的并非是她的那张脸,而是她的腰身,不盈一握,细的好像一只手便能折断。他颇为诧异的挑眉:“小姑娘?”
“放肆!”
秦君拔剑一喝,神色冷戾。小将军耸耸肩:“不是殿下是大楚的哪位公主?”
“我们殿下是大楚的嫡长公主,明和公主。”
玉楼扶着姜曦禾,悄生生的站在了小将军的面前,“我们殿下想见见你们的主帅,不知小将军可否代为禀告。”
“明和公主?”
小将军摸了摸下巴,“不是掉下山崖摔死了吗?”
“朝暮,将东西交给这位小将军。”
姜曦禾没有理会他的话,“这是你们知州大人的信物,明和有很重要的事,想要求见将军,还请小将军代为禀告。”
小将军半信半疑的接过了朝暮手中的东西:“我们大燕的知州大人怎会和你识得?”
朝暮将东西递给小将军之后,也顺带将南暄意留下的令牌一同递了过去。小将军看见令牌倏然吃了一惊:“这是……”“这是你们东宫的令牌,想必小将军能不识得这位知州的信物,那么你们太子的腰牌,总该认得吧。”
姜曦禾淡淡开口。他也是在京城中长大的,又如何会不识得东宫的腰牌。他甚至不需要验,一眼便可看出真假来,正是因为是真的,所以他才会这般吃惊。他神色倏然凝重:“还请几位稍等。”
语毕,他便拿着这些东西飞快的就往营地中跑去。如今镇守在这里的西北军的主帅是晋阳候,不算是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最起码在她扮作孤女混入军营的时候,他还未曾上过战场。这不过才几年的时间,便可从一介布衣,一跃而成兵权在手的晋阳侯,实力可见一斑。姜曦禾坐在下首,淡淡的抬眸看着一脸正气的晋阳侯,暗叹大燕果然是人才辈出。他正在看知州大人林骁的信,一时之间这里便只有杯盏相撞的声音,倒是安静得很。等着晋阳侯看完之后,他将信搁下:“不知殿下是以何种身份来管我们大燕的事?而且我大燕出事,不知殿下为何这般关心?”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姜曦禾将南暄意留给朝暮那块令牌取过来,直接就扔上了晋阳侯的桌案,“我本只打算在这里借宿一夜的,谁知道竟然遇上了一些不长眼的东西,也就只能勉为其难的替你们收收烂摊子,谁让你们西北军不管的。”
“我挺好奇的,为何城中流寇横行,你们竟然不出兵围剿?还是说,在你们眼里,流寇是允许存在的,是可以肆无忌惮,滥杀无辜,鱼肉百姓的?”
面对姜曦禾接二连三的发问,晋阳侯沉默不语。他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何况这事的的确确也是他失职。晋阳侯沉默,但小将军却不容许有人将脏水泼到他们将军的身上,当即便跳了出来:“并非是我们西北军不管,而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既然城中的情况这般严重,为何那知州不亲自派遣侍卫来!”
“你以为他没有派过吗?”
姜曦禾冷笑,“这些侍卫一旦出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估计也早就死干净了。”
“那你们为何没事?”
小将军瞪大了眼睛。姜曦禾抿唇一笑:“你以为我身边的人,都是草包饭桶?”
当即晋阳侯和小将军的脸都黑了,可偏偏心中却也觉得她说的不错,若非是这般,估计也走不过来。姜曦禾轻描淡写了的看了秦君一眼,秦君立马会意的站了起来:“我们在来的路上,一同遇见了三波刺杀,经过后面的逼问,都是流寇。”
“人了?”
晋阳侯问。“死了。”
姜曦禾说道,“晋阳侯总不会以为,本宫还会留着他们的命吧。”
“或者晋阳侯想想,若是本宫与秦将军一同死在了大燕的地界,你说燕楚还发生什么事?再说,本宫也是惜命之人。”
晋阳侯沉着脸:“他们死了,本候又如何会知道,这群流寇藏匿的地点,又如何带兵围剿?”
“这个就不由晋阳侯操心了。”
姜曦禾淡淡的说道,“朝暮,你将情况给给晋阳侯说一遍。”
朝暮作揖,便开口将昨儿他们打听到和逼供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末了,朝暮又补一句:“在下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并非大楚人。”
“经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几分印象,上次燕晋开战,你好像就在太子身边。”
晋阳侯想了想,倒也有了几分印象。“这事不知晋阳侯打算如何解决?”
“我自有解决的办法,不过就不劳烦殿下费心了。不过此去大楚还有一段路,可需要本候派人护送殿下一程。”
“不必。”
朝暮开口阻止,“太子妃自然是随属下回京城的,等此事一了,朝暮也好像太子禀明情况。”
“太子妃?”
晋阳侯皱眉。“侯爷,有些事不该知道,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姜曦禾出言提醒。晋阳侯抿了抿唇,将目光却放在了秦君的身上:“难道秦将军也打算进我大燕吗?”
“此次流寇与我大楚有几分关系,秦君自然是随我们一同去的,不过侯爷也不必担心,此次前去,也只有秦君一人而已。”
姜曦禾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还请侯爷早就决断。”
晋阳侯起身作揖,刚打算带着小将军离开,走到门口时,就听见姜曦禾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还有,明和不得不劝侯爷一句,那些流寇敢这般肆无忌惮的,截杀知州府中的侍卫,还敢在沿途设伏,恐怕侯爷这个军中,该好生的清理一下了,别让别有用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何意?”
“大晋战败,你觉得他会甘心吗?”
姜曦禾笑,“言尽于此,还请侯爷好生考量一下。”
晋阳侯虽然不善言辞,却也不代表是个心思不活络之人,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不愿去这般考量人心,毕竟大家都是一起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弟兄。而今……晋阳侯吸了一口气:“多谢殿下提点。”
“太子妃觉得,军营有人和流寇勾结?”
朝暮发问。“不是觉得,而是一定。”
姜曦禾平和的笑了笑,“若非军中无人,又何止于城内流寇横行的消息,传不到西北军中?西北军这么多人,难道不用吃饭?为什么那些押送粮草之人,能平安的过来?为什么西北军在边关巡视的时候,竟然连半分消息都不知道?百姓嘴杂,口耳相传,那些巡视的将士,不可能一点消息都听不见的,除非……”秦君干脆的接道:“有人瞒住了这些风声。”
朝暮还是不解:“不动押送粮草,这很简单啊!他们若是动了,那么西北军就知道了,到时候出兵围剿,可就因小失大了。”
“什么叫流寇?那是一群亡命之人,他们连知州都敢威胁,劫个粮草又有何难?而且他们的地界,是在豫州和肃州之间,为什么他们偏生只动肃州,不去豫州作乱?按道理来说,豫州明明要比肃州更加富庶,而且还无军营驻扎,掌控起来应该更加方便才对。”
“这……”朝暮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因为肃州有人罩着他们,他们自然不怕,可豫州却不一样,那里并无熟识之人,一旦奏折上呈到京城,等待他们只有被围剿,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敢所有作为,这算什么流寇?”
姜曦禾冷笑,“明明是有人别有用心,养了一群私兵。”
“你想想,如果这时候有人发动战事,想要攻入肃州的话,那那群流寇恰好是他们的人,所以他们并不需要直面西北军,里应外合就够了。”
姜曦禾想了想,又道,“你瞧着啊,我将军队分成两批,一队我先伙同里面的那群所谓的流寇里应外合,让他们替我们打开城门,然后我们悄悄潜进去,你也知道,肃州如今早就是那群流寇的天下了,然后另外一队人马,正面迎战西北军,到时候我们已经进了肃州的这群将士,在两方打的火热的时候,突然从背后袭击,你觉得西北军会如何?”
“两面夹击,腹背受敌,就算是西北军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如此便可轻松的将肃州收入囊中。”
“而豫州没有军队驻守,你觉得下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