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铁青着一张脸正在训斥人的楚云婓,听见声音后,蓦然转身,几步并做一步,极快的就走到了女子的面前,原本还有些难看的脸色,已经完全缓和了下来,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冷厉,简直如同脉脉春风。可是崔莹儿却觉得,本该如此。她回了神,踢了身边的两个男子一人一脚:“你们将目光收敛些,要不然一会儿楚大哥的剑,就指向你们了。”
秦舟和洛天对望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崔莹儿也不指望他们如今脑子能灵活,于是便自个蹦蹦跳跳的跑近了两人的身边。洛天语重心长的拍着秦舟的肩:“突然觉得初晴姑娘好像也不怎么美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前是我们目光太过短浅了。”
秦舟摸着鼻子一笑,也跟着崔莹儿的身后去了。那厢,姜曦禾正坐在秋千上,秋千一摇一摇的。裙袂就在她的脚边摇曳,遮掩住了那双小巧的脚。美的浑然如同九天仙子,越是走近,越是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会惊扰了这梦一般的仙境。等崔莹儿走近后,已经完全屏住了呼吸,却见女子已经歪着头看了过来:“这些是你的朋友吗?”
“嗯。”
楚云婓点头,往后一看,原先的那个侍女,已经拿着狐裘走近,楚云婓接过,尔后就裹到了她的身上,“你身子不好,别着凉了。”
“我可没什么事,就是你一天到晚爱瞎操心。”
她低眉说着,语气平淡,可崔莹儿还是觉得骨头都酥了。“楚大哥,这是你的未婚妻吗?”
崔莹儿小心翼翼的扯着楚云婓的衣袖问道。“对,这是我未婚妻,曦禾。”
楚云婓将人扶了起来,“曦禾,这是我的几位江湖中的朋友。”
姜曦禾笑着颔首,倏然就伸手拉过了崔莹儿:“小姑娘长得好俊啊。”
崔莹儿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姜姑娘……”“好了,不许逗人。”
楚云婓将人给扯了回来,半圈在了自己的怀中,“你早膳一定还没吃吧,我先陪你吃早膳,然后我们在喝药好不好?”
“怎么又要喝药?那几帖药不是昨儿就喝完了吗?”
姜曦禾有些不满。“我今早又去给你抓了几贴,你的这病可离不得这些药,要是断了,你又该难受了。”
楚云婓半拥着她,将她往屋子里带去。姜曦禾却不太满意的转头,看向了崔莹儿:“云斐,我想让她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楚云婓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崔莹儿的身上,语气温和:“不知崔姑娘有空吗?”
“有的有的。”
崔莹儿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就一溜烟的跑在了姜曦禾的一边站住了。姜曦禾见了,一下子就将楚云婓给推开了,她笑靥如花的看着楚云婓:“行了,崔姑娘陪我就行。”
“好。”
楚云婓笑的无奈。姜曦禾勾住了崔莹儿,将自己的身子往她的身上靠去。香气袅袅,软若无骨。崔莹儿不由得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脸色依旧红的有些厉害。楚云婓在后面瞧着崔莹儿横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眼神蓦然就暗了下来。秦舟上前几步,走到了楚云婓的身边:“如此倾城绝色的人儿,无怪你念的这般紧。”
“若是我,愿以金屋藏之。”
“如今,不也就是藏起来了吗?”
楚云婓道。那厢,崔莹儿护着姜曦禾进了屋。不一会儿,府中的侍女便鱼贯而入,手上都端着菜肴。崔莹儿有些眼馋的,全部看了过去,然后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身侧的美人儿听见。她懒洋洋的落了坐:“崔姑娘,也陪我吃一些吧。”
“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而且也许久,没有人同我一起用早膳了。”
崔莹儿愣了愣:“难道楚大哥都不陪姜姑娘一起用膳吗?”
“他忙,哪有这个闲工夫呀。”
姜曦禾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用手托着头,一双眼雾气蒙蒙的看着崔莹儿。美色当前,崔莹儿觉得自己好像想拒绝,也拒绝不了。于是她乖乖的落了坐。不过崔莹儿夹了一口,差点就吐了出来。这菜的味道淡成这样……还能下口吗?崔莹儿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泪看着姜曦禾,看着她就像是没有味觉似的,将面前的菜,一点一点的吃了嘴中。她好像在突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楚云婓不与她一同用膳。这不是在自己找罪受吗?姜曦禾吃了几口,也就没吃了,她看着崔莹儿笑:“让你陪我吃饭,委屈你了。”
“没有,看着姜姑娘便觉得秀色可餐,哪里还会饿。”
对于崔莹儿的打趣,姜曦禾也只是笑了笑:“我身子不好,所以菜的味道,也偏于清淡,不过秀色可餐,这四个字,我可担不起。”
“不过瞧着崔姑娘的打扮……崔姑娘是江湖人吗?”
“是啊,不过你也别叫我什么崔姑娘的,听着还挺别扭的,叫我莹儿就好。”
“那挺好的,我与你也算是一见如故。”
姜曦禾亲亲热热的拉起了她的手,“莹儿,外面好玩吗?”
崔莹儿眨眼,十分实诚的点头:“好玩。”
“那外面是什么样的?”
姜曦禾拉着人儿,坐在了榻上,侍女将热茶送了来。崔莹儿觉得有些奇怪:“难道姐姐不知道吗?”
“不知道。”
姜曦禾摇头,“我记忆中,一醒来便在这里,我只知道我的名字,其余的全没了记忆。”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家在哪儿,我的父母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姜曦禾用手托着腮,可怜兮兮的看着崔莹儿,“莹儿,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崔莹儿狐疑的皱眉:“楚大哥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我一醒来,我的身边只有他,他说他是我的未婚夫,可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他好像在故意瞒着我什么,不让我知晓?我醒来的一个多月里,每日所见的只有这么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
姜曦禾落寞的低了头,“我只想知道,自己是谁而已。”
“你可以问问楚大哥,他会给你说的。”
姜曦禾摇头:“我每次问他,他都会找话题岔开,要不然就发脾气,久而久之,我也不敢再问他了。”
“好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来说些愉快的。”
姜曦禾笑着拉住了崔莹儿的手,“江湖,好玩吗?”
“那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比这里还要漂亮?”
崔莹儿想了想:“江湖很大,大到你无法想象,外面的模样,的确是比这里精彩的,但同时精彩与危险共存。”
“再言,如今外面还在打仗,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倒不如困守于此,与楚大哥,做个俗世鸳鸯。”
“打仗?”
姜曦禾极其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字眼,喃喃出声。“是啊,打仗。”
崔莹儿说道,“如今大燕正在和晋国开战,大燕的太子都亲自披挂上阵了。”
“而且啊,因为大燕和大楚有着姻亲关系,这次打仗啊,大燕的粮草,全是由我们大楚供应了。”
崔莹儿顿时就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不过,你怎么会关心这些?”
“那谁赢了?”
姜曦禾复又问道。“应当是大燕吧,如今晋国节节败退,输赢已分。”
崔莹儿瞧着姜曦禾那一脸的担忧的模样,顿时就笑出了声,“乖,这事与我们不相干,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你有家人,在军营之中吗?”
姜曦禾乖巧的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很担心。”
崔莹儿狐疑的将姜曦禾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尔后就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没事的,你会慢慢的想起来的。”
“希望如此。”
“姑娘,你的药熬好了。”
侍女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上前,那令人作呕的腥味,顿时就扑面而来。崔莹儿有些受不住的往旁边的移了移。姜曦禾有些歉意的对着崔莹儿一笑,接过了侍女手中的药碗,很爽快的直接仰头将药一口饮尽了。见着喝完了,侍女便机灵的端了一盏加了蜂蜜的水放在了她的面前:“姑娘,喝些这个,压压味道吧。”
崔莹儿好奇的看着那盏清水:“我闻着有些甜,这是什么呀?”
“蜂蜜。”
侍女答道。崔莹儿了然的点头:“不过这个药怎么这么难闻?就不能拿一些东西掩一下吗?”
“我问过了,大夫说不能。”
姜曦禾用帕子擦了擦的嘴边,“再言,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喝久了也就习惯了。”
“虽然也是这个理,但的确……”崔莹儿话说了一半,脸上还是无可避免的带出了几分嫌弃来。“若是我的身子,也和莹儿一般,也是万分嫌弃这玩意的。”
姜曦禾将药碗搁在了侍女中的托盘上,“端下去吧。”
见着侍女转身,姜曦禾忙不迭的又补了一句:“对了,再点一截香,散散屋里的这个味。”
“不知姑娘想要点什么香?”
“就燃前些日子,云斐带回来的白檀香,那味道不浓不淡,正好。”
“是。”
崔莹儿又和姜曦禾聊了几句,但是见着她睡意来了,便起身告辞。寻着来时的路回到大堂,就见着那三人不知做了什么,有说有笑的,十分热闹。最先见着她的,还是秦舟,他起身迎了上去:“师妹回来了?”
“嗯,曦禾睡下了,我便回来了。”
崔莹儿说着,一下子就跳到了椅子上坐着,两只腿悬在半空中,一摇一摇的,“不过楚大哥,怎么曦禾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既然不记得,那你为什么不和她说呀?”
楚云婓似乎没有想到崔莹儿会问起这个,一下子就有些愣住了,见着崔莹儿一直盯着他,心思转了一下,才道:“不是不说,是不能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崔莹儿皱眉,似乎不是很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楚云婓叹了一口气,面露难色:“其实我们是逃婚出来的。”
“嗯?逃婚?”
崔莹儿有些不可思议的等着楚云婓。“是啊。”
楚云婓脸上带了些苦涩,“其实我和曦禾原本是有婚约的,但洛大哥应该知道些,我出自一个诗书礼乐的世家,族中最看重的便是门当户对。”
“以前曦禾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但是后面因为一些事,家道败落,我族中见了,便觉得我若是娶了曦禾,有辱门楣,便不同意我们之间的婚事,想要毁约不说,还想将曦禾嫁给一个老头子,我自然是不肯的,于是就带着曦禾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