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 这是要她去和皇帝睡觉吗? 太后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重重劈在林思浅头上。 劈得她脑袋嗡嗡直响,两眼发黑,身子往旁边一歪,差点儿摔在皇帝身上。 得亏跪在她身后的竹香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堪堪站稳。 与此同时,皇帝如避蛇蝎一般,快速往后退了一步。 神情淡漠,凤眸微掀,眼底泛着若有若无的凉意。 只一眼,却看得林思浅心中一惊。 她深深怀疑,她要是真的倒在皇帝身上,他一定会让人一剑刺死她。 御花园小太监被处死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林思浅心头突突直跳。 不不不,这样可怕的男人,她才不要给他侍寝。 可还不等她想出法子,太后就笑着开了口:“皇上,看把林美人都高兴成什么样了,行了,你带过去吧。”
太后您哪只眼睛看到她高兴了。 林思浅在心中大呼冤枉,直接往地上一跪:“太……” 太后却没有理会,对着张口欲言的皇帝接着道:“你如今已二十有一,登基亦有五载,可哀家膝下却一个皇孙都没有。皇家子嗣事关江山社稷,皇上一定要放在心上……” 太后唠唠叨叨,林思浅也不敢再次出言打断,只能焦急万分的听着。 想着等太后一说完,她立马就找借口拒绝。 可她不敢打断太后,有人却敢。 还不等太后絮叨完,皇帝就开了口:“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什么? 他刚才不是很嫌弃她的吗,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林思浅眼神慌乱不安,看向皇帝,鼓足勇气开口:“陛……” “怎么,林美人不愿?”
皇帝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林思浅。 男人的嗓音和陆远之一样低沉,但又是那么的截然不同。 陆远之的声音温润,轻柔,听着就让人心中安稳,乐于亲近。 而这男人的声音,却宛如裹着冰碴子的腊月寒风,飘着森森冷意,冻得人头皮发麻。 太后冲着皇帝点头笑着说:“如此甚好。”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事给定了,压根就没给林思浅开口的机会。 旋即齐齐抬脚,向外走。 林思浅跪在地上转了个方向,冲着二人的背影想再开口,可两人却已经走出了殿门。 林思浅深感无力,一屁股坐在自己腿上,琢磨着要不要直接装晕。 可还没等她决定好,太后宫里的两名宫女在云芝的授意下,上前扶起她,架着胳膊就走。 “主子。”
竹香忙爬起来去追。 云芝伸手将她拦住:“林美人去侍奉陛下,你不必跟着。”
--- 出了殿门,陆离坐上御辇。 随着一声高扬的“起驾”,数名太监抬起御辇,扬长而去。 寿宁宫的两名宫女一左一后扶着林思浅,紧随其后。 像是怕林思浅半路跑了,她们的手紧紧抓着林思浅的胳膊。 走在寂静的宫路上,泛着凉意的秋风阵阵吹过。 林思浅先前因为惊吓出了的一身汗,此刻凉风一吹,忍不住阵阵发寒。 身处皇宫,她一个小小美人,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 现在只盼着刚才已对她露出嫌弃之色的皇帝,能够再嫌弃她一些,把她赶出来就好。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声音伴随着敲更的声音传了来。 已经过了酉时了,她还约了陆远之聊天呢。 前路未卜,又要失约。 林思浅本就忐忑不安的心,越发心烦意乱。 看着前方御辇上姿态闲适的缺德皇帝,林思浅恨不得扑上去给他几个大拳头。 可这些,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别说打人了,估计她人都没靠近,就得被御辇周围跟着的墨羽卫乱剑刺死。 尤其是那天刺死小太监那个人,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看着就不好惹。 听着夜空中传来的敲更声,陆离左手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眉心蹙了蹙:“快些。”
“是,陛下。”
跟在御辇旁的郑福应道,招呼抬御辇的太监加快速度。 都是些腿脚好的年轻太监,得了命令,抬着御辇又稳又快,一溜烟跑了。 这可苦了林思浅。 原身林念瑾,是个身居后宅的闺中姑娘,常年缺乏锻炼,身体弱得不行。 虽然芯子换了个人,可之前服毒,还是损伤了身体。 林思浅来了之后,抓紧一切机会锻炼身体,这才慢慢把身体养好了些,可腿脚还是跑不快。 被寿宁宫两名宫女半架半拖,追着御辇一路小跑。 等迈进皇帝住的泰和宫,林思浅已经气喘吁吁,站都站不住了。 前方御辇落地,皇帝走下来,大步流星进了寝殿。 两名宫女带着林思浅也进了院门,一直走到寝殿门口,才将林思浅胳膊松开,冲着等在门口的太监郑福屈膝施礼,转身离开。 郑福躬身:“林美人,请随奴才这边来。”
林思浅一边顺着气,一边扫视四周。 整个院子,处处有持械的墨羽卫把守。 就她这身体素质,跑是别指望了。 “林美人?”
见林思浅不动,郑福再次开口催促。 林思浅在心底叹气,抬脚跟着往里走。 郑福带着林思浅进了寝殿的门,走上前,朝着半透明屏风后头站着的高大男人请示:“陛下,您看,可要林美人先去沐浴?”
林思浅袖子下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大气也不敢喘,像等着死神宣判一样,等着那男人给出答案。 短短一瞬间,林思浅简直度日如年,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陆离站在屏风后头,脱了外袍,头也不抬,似是极其不耐地挥了下手。 郑福躬身:“是。”
随即看向林思浅,低声说:“林美人,陛下让您站远些。”
不需要沐浴,只让站远些? 那是不是说,今晚逃过一劫? 林思浅简直要感激涕零,紧绷的肩膀一松,抬脚迫不及待地跟着郑福往门口走。 走到距离殿门几步远的地方,郑福停步躬身:“林美人,您在这里候着便可。奴才在门外候着,若是陛下有何吩咐,您唤一声便可。”
只要不侍寝,一切都好说。 林思浅点头应好。 郑福退了出去,将寝殿的门轻轻关上。 殿内剩下二人,隔着屏风,俱不做声。 整个寝殿万籁俱静,只听得见灯芯跳动的噼啪声。 林思浅看了一眼屏风方向,就见缺德皇帝穿着一身黑色衣裳,已经歪在了半透明屏风后的榻上。 皇帝的寝宫很大,她站在门口,离皇帝很是有点儿远。 又隔着屏风,只影影绰绰看见个人影,看不清他是个什么神情。 林思浅不知该感谢蕙嫔给了她这身衣裳,还是该感谢皇帝对她的嫌弃。 总之,不用她侍寝,她万分感恩。 但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还是不要暴露在缺德皇帝的视线下。 她小小步地往后挪,一小步一小步,慢慢挪到了柱子后头。 藏好身形,林思浅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仍旧心怀戒备地仔细倾听。 可过了很久,也不见缺德皇帝有搭理她的意思,她慢慢放松警惕,依着柱子静静站着,开始神游天外。 酉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陆远之等急了没。 看这架势,她估计得在这站一个晚上。 陆远之不会傻乎乎地一直等她吧。 可在皇帝的寝宫,她可不敢把玉佩拿出来嘚瑟。不警惕些,别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着陆远之,林思浅抬手,隔着衣服摸在了玉佩上,在心底轻轻叹气。 陆远之,对不住了,我今晚上要失约了。 陆离歪在榻上,戴着扳指的右手撑着下巴,闭目眼神。 可许久,也不见扳指里传出小姑娘的声音。 又等了片刻,他眼帘微掀,将扳指凑近嘴边轻轻碰触,低声呼唤:“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