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晌午,无风,日头正烈。 历城大道上,陆安然和陆晓晓一人一骑慢悠悠地走着。 因为知晓她的来意,陆安然便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后者则是暗自琢磨该怎么说。 眼见距离历城越来越远,陆晓晓终于还是开口了:“安然,我想娶司马将军的儿子,司马励。”
诶~ 无声轻叹了一口气,陆安然侧眸看了她一眼又收回,十分耐心道:“爱情这东西虽然虚无缥缈,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是相互的,而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 现在的你还无法分辨什么人是对你真的好,什么人只是恰巧对你好,什么人只是为自己对你好,什么人只是为了害你对你好。 欺骗、不忠亦或者是真诚,你分辨不出来,亲情如是,友情如是,忠诚亦如是,都无法仔细分辨,哪怕是我也不能,更遑论,是最不可控的爱情。 五堂姐,有的酒一饮就醉,有的花一开就败,冬天的雪一下就融,还有的人,看一眼就要离开。”
随着陆安然的叙说,陆晓晓的脸色愈渐苍白,许多没思考过却必须要思考的事一一在脑海里浮现,过去、现在、未来,可能会遇到的挫折,可能会被葬送的一切…… 思绪像是海边黑色而杂乱的礁石被浪潮逐渐吞没,甚至淹没了自己,还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 她深呼吸一口气,声音颤栗:“安然,我……” “五姐,”陆安然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语,双眸微凝,一道流光在其中一闪而逝,亮得惊人: “若真的喜欢,那便去追求即可,无需考虑我的脚步。我也绝不会用你们任何一人的幸福来作为我前行的奠基石,这天下,疆场黄沙论高低,争,天地有数,战,败我不存。”
哗—— 烈风飞扬,尘沙扑面,烈阳刹那间后退,唯有烈风扬起她纷飞的发,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模糊的光影斑驳之中,仿佛即将突破所有的束缚而诞生…… 瞳,抑制不住地颤抖。 看着如此意气风发的她,陆晓晓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她嘴角浅扬,得之淡然,失之坦然,争之必然,顺其自然。 “我明白了。”
她开口,眼睛一闭一睁,柔软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你说得没错,我陆家儿女当自强。 安然,我会追我想要的东西,但我绝不会以践踏陆家尊严为代价,更不会以我自己为代价,若有一天我迷失了自己,安然……我会亲手了解我自己!”
“驾——” 说罢,一勒马匹,策马而去。 看着她如箭归去的背影,陆安然不由轻叹,她想要那个位置,就注定要踩着尸山血海才能走得上去,但这血腥的道路,她并不希望,踩着的,会有他们…… 烈日西下,天空,无云的地方,已是深蓝,转眼间,从底部开始泛出微红,轻轻的,比天上的云丝还要淡,云霞也披上了一层彩色的余晖。 ‘我要整个蒙族’ ‘人不轻狂枉少年,更何况,我有这个资本’ ‘不,他会同意的’ ‘野蛮人即将加入历城’ 浩轩阁,景苑中,海东青仰望着那高大的槐树,思绪纷乱。 他始终未曾相信,飘缈的未必是虚幻的,那是因为,人们追索过,却不曾真正触摸过。 更不相信,那些飘缈的零零总总,会有一天在苦苦的寻绎下,会带来一片惊奇和艳彩,向人诠述,世间万物,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可事已惘然,现已遇见,却不得不信,只是这一切却依循着那条苍劲而灰白的轨迹缓缓变换,不离不弃,不编不移,有希望,有迷茫,有欢欣,还有哀痛。 陆安然这个人,他想要,但却掌控不了。 不但掌控不了她,就连发生的事也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这似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从遇到她的那一刻,若是没有遇到她,想必被囚禁在这里的人就不会是他了。 可现在有什么办法? 那把匕首,还是没有拿得回来! “呵,终究还是作茧自缚罢了。”
他苦笑,任由落叶飘洒在身上,肩上,几乎感觉不到…… “五王子有烦恼。”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车轮碾压在地面的咯吱声。 海东青轻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转为了冰冷,他开口,以往温和的声音此刻变得低沉:“与你何干。”
“你去见陆安然了。”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突兀传来,几乎同时,一白衣男子出现在石凳上,随手拿起茶杯自斟自酌,“那人惯会戳人痛处,看你这样子,想来是被说中痛处了。”
这两人,赫然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两兄弟,绮易寒、绮罗生! 他轻敛眸子,闭嘴不言。 绮易寒低眸,浅笑,却未发出任何一丝声音,“看样子,谈了什么五王子也是不愿告知了。”
海东青一撩衣摆,在石凳上坐下,接过绮罗生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知晓此事于你们并无益处,何需如此追根究底。”
“五王子,”绮罗生双眼微眯,半是确定半是探究道:“你对陆安然似乎有意。”
绮易寒瞳孔一缩,海东青手不自觉地僵了一刹,旋即又继续倒茶:“你们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所以,不该问的还是别问。”
绮罗生笑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下,转而拿起自己的扇子:“这陆安然有勇有谋又心比天高,怕是不会考虑此事。”
次话一出,海东青拿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一丝细微的裂痕瞬间出现在杯壁之上,“绮兄多虑了,我与陆安然,不过是战主与战俘的关系,仅此而已。”
绮罗生漂亮的双眸微微一沉,继而嘴角戏谑一勾:“看来是我多虑了。”
只不过,他可从没见过哪个战俘能随意前往战主浮上呢,呵,有意思…… “各位公子,”这时,丫鬟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察哈尔可汗前来向海公子辞行。”
闻言,绮罗生扇子一收,起身去推绮易寒的轮椅,温润嗓音幽幽传来:“拂长剑,寄白云,一生一爱一瓢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