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的时候,我提前来到了工作台前,找到一把油壶,为机械的齿轮上油,又用粘满油渍的布块擦拭机械上的灰尘,把简单的机械擦得锃亮;然后,把工作的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凳子摆放整齐。依萍也来上班了,看到干净的工作环境,很开心地笑了,问:“你干的?”
“不是我。”
我故意说。“做好事,还不想不留名。”
依萍笑着说。“依萍!”
我大叫之后,认真地看着依萍,感觉心跳猛然加快。“什么事?”
依萍坐下来问。“没有什么事。”
我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想喊你一声。”
依萍低着头偷偷地笑。我很不好意思地也笑了,四下里看看,然后冷不丁地说:“依萍,我们下班后到外面走走,好吗?”
依萍听见了,脸霎时间红了,头低下去了,低下去的时候,点了两下头。我感觉到心跳厉害,眼睛里潮湿起来,不停地眨着眼。不一会,依萍抬头看看周围,这时车间里没有什么人。我急急地问:“行吗,行吗?”
依萍一直没有说话,又微微的点点头。我心里一阵窃喜,开心地说:“你不说话,就算你默认了啊。”
依萍捂住嘴笑起来。“你家里有什么农作物?”
我无话找话。“种棉花,麦子,大豆,水稻。”
依萍笑着说:“我家里有果林。”
“什么果子?”
我问。“桔子。”
依萍说。“果林有多少亩?”
我问。“五六亩。”
依萍说。我吓了一跳,心想,种那么多田,该有多累啊。希望依萍不要回家去种地,就在沙洲上班好了。我和依萍两个人一边工作,一边聊天,想说什么就说,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下班的时间。依萍和3号寝室的几个女生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又一起往宿舍走。我故意不紧不慢地跟在依萍的后面,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依萍。我回到7号寝室里,魏华松一个人默默地抽烟。我好像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同,哼着小曲开心地拿了毛巾肥皂准备去洗澡。黄平一边梳头,一边阴阳怪气地问魏华松:“哥们是怎么啦?”
魏华松沉默了片刻,说:“梦进城进去了。”
我问:“进哪里去了?”
“派出所。”
黄平解释说。我猛地一惊:“怎么进去的?”
魏华松愣了一下,没有说话。黄平摇摇头,表示让我不要再问了。我背心里冒出一阵冷汗,悄悄地走到走廊上,然后回转头注视着7号寝室里的一切。魏华松吐出一大口烟雾,叹了口气:“没有钱交罚金,真烦。”
“你得去问问,需要多少钱?”
黄平着急地说。魏华松伸出两只手指,就一个劲抽烟,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上空烟雾缭绕。黄平摸摸身上的口袋,摊开两只手表示手里也没有钱。我手里仅有几块钱的生活费,有什么用呢?这时,我才想到自己多么渺小和无能。悄悄地,走到院子里的洗漱间,默默地接满一桶水,然后举到头顶让自来水冲刷全身。一连冲了好几桶,直到浑身冰凉,擦干之后才换上衣服回到寝室。回到寝室的时候,魏华松已经不在寝室了,他的床边的地上散落着十几个烟头。对不起啊,我口对心说,梦进城,我现在真的帮不了你了。金山从6号寝室出来,走进7号寝室没有看见魏华松,就问:“魏华松呢?”
我随口说:“不知道去哪里了。”
金山在7号寝室里坐立不安,过了许久,金山才犹犹豫豫地说:“要不,你把公路车卖了吧?”
我不解,忙问:“卖车?那可是熊礼英的车啊。”
“这么久了,熊礼英还会来吗?”
金山冲我略带讥讽问。“别人的东西,我不能卖。”
我愤怒地说,“我要想办法还给人家。”
“现在是救人啊。”
金山斩钉截铁地说,“你在别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在你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别人也会帮你的,这就叫相互帮助。”
我回转过头,直愣愣地看着金山,心想,要是你金山有难,我会毫不犹豫地尽全力帮助,但想到是帮梦进城,有点犹豫。虽然我对梦进城的态度有很大的改变……我想到这里,忽然领悟了金山的话,出门在外,谁都会遇到棘手的事情,在别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应该出手相助。“卖给谁?”
我低声问,没有去看金山。金山走到我面前,笑着对我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我摇摇头,不同意卖车。金山和我的性格有很大的不同,他会舍弃一切去帮助别人。就说我们来沙洲,没有车费,就把自己从沙洲骑回家的自行车卖了。还有,金山带我来沙洲。其实金山在家里过得很不错,经常跟着他哥哥做小工,收益也不错。当然是为了我,在这里吃苦受累,这样的情谊。“就算是帮我,好吧?”
金山像是求我一样的口气。“我真的受不了你这样。”
我瞪着金山说,很不情愿拿出钥匙给金山。金山兴高采烈地下楼去了。我想,他是去买车了。我摇摇头,心想不能去看望桂香了。不知怎么,心情极坏的走下楼,来到3号寝室门口。3号寝室门打开着。依萍穿戴整齐,坐在床上和一个女孩说话。我立刻心跳急促加快,心潮澎湃。依萍看见了我,故意不动声色地,整理一下床铺,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出来,向我示意先走。我的心跳再一次加快,都快要跳的嗓子眼了,然后大步流星走出大门,转头看着依萍也走了出来。我和依萍就这样一前一后又走了一段,我才回转身来站立,等依萍走近,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急急地说:“依萍,谢谢你。”
“谢我什么?”
依萍问。“你没有失约,出来了啊。”
我坦白说,“没有想到你真的如约。”
“我答应了就会做到。”
依萍轻声说。“一诺千金。”
我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