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店外看远处,所见之处都清晰可辨,心想,当初要是有这样一副眼镜,我就能看清黑板上的板书,成绩也不会下降;如果成绩不下降,我也就不会辍学;如果是没有辍学,我现在在高中读书。想到这里,不免感叹:也许这就是我的人生。从眼镜店出来,金山拉着我往集贸市场走。金山在市场里精心为刘大娇挑选衣物,一会儿买上衣,一会儿买裙子,一会买凉鞋,手里的钱一下子就花光了。我偷偷地为大哥买了一双解放鞋,却舍不得自己买一双。因为,我想还钱给裴佳梅,还要留下个月的生活费。“你买双‘人’字拖鞋吧。”
金山指着一对拖鞋说,“上班,下班,都能穿。”
我想了想,金山说的对,点头同意。金山笑着看着我,笑道:“人字拖很便宜,一块钱一双。”
“我买一双送给你吧。”
我说,掏出两块钱买了两双,送一双给金山,金山毫不客气的接住。我穿上新买的人字拖鞋,舍不得扔掉那双破了洞的解放鞋,我想,找个地方补一补,还能穿呢。四个人继续向前走,走到T恤衫的摊位,金山看中了一件蓝色的T恤衫,和一条白色的裤子,伸手去摸了摸,点点头又怂恿我买。我不顾金山的劝说,想到手里的钱不多了。说什么也不能花费了,又不好说什么,只顾着摇头。郑青梅问店主,“一套多少钱?”
店主笑着说:“八元一套。”
郑青梅果断的语气说:“十元,拿二套。”
店主迟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郑青梅却没有丝毫犹豫,抬腿就走。店主见郑青梅要走,这才醒悟过来大声叫嚷:“你们试试看。”
店主说着,就取下衣服递给金山。郑青梅笑着接过衣服,示意我穿上试试。我有点不好拒绝郑青梅,只得接在手里,在身上比划。刘大娇也拿了一套贴着金山的身体比划,然后点点头,表示还可以。郑青梅大叫一声,“真帅。”
我连忙付了十元,买下了两套衣服。一套是送给金山,心想,这就是感谢金山带着我来沙洲上班的礼物吧。金山还是不客气,同样爽快地接受了。郑青梅买了一条喜欢的裙子,尼龙长袜,还买了一双高跟凉鞋。四个人这才高高兴兴提着新买的物品,从市场上走出来。我老远就看到了邮寄,小声对金山说:“我去一下邮局。”
金山示意我去邮局,和刘大娇,郑青梅在路边等我。当我邮寄解放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应该给父母也买点东西邮寄。心想,等下次发了工资吧。我邮寄好鞋子,极为愉快的跑到金山跟前。四个人有说有笑往宿舍走。回到寝室,黄平和魏华松都不在。金山扔下刚买的东西,又去6号寝室了。我默默地看着刚买的“人”字拖鞋,蓝色的T恤衫,还有白色的裤子,这就是用自己的工资买的东西。我有点茫然,一个月下来三十五元,这么一花就没有多少钱了啊。怎么就这样的一点工资,这就是想要的生活吗?我有点怀疑,但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我再次想起桂香,想到何时才能买到公路车啊,不由得有点灰心。但内心里还是希望早点去看看她。想着想着感觉没有必要寄信,把信夹在书页里,径直走到走廊上双手趴在栏板上,默默地注视小院。小院里总有人走动,树上已经长出了茂密的叶子,叶子之间结出了许多绿色的果子。这是什么果子啊,我依然不得而知。6号寝室里不时传来嬉笑声。我越发感觉到孤独,很想去那里坐坐,主要是想看看郑青梅,或者坐在6号寝室陪伴郑青梅也行;犹豫中还是不好意思去6号寝室。内心里已经和郑青梅划清了界限,只能默默地祝福她了,我想。金山成天和刘大娇在一起,不好意思开口让金山陪我去找桂香。我再次想到裴佳梅,裴佳梅就像一个姐姐,或者说姐姐一样的班长,再说人家可是沙洲人,怎么会看上一个从农村来的一无所有的人呢,我越自卑就越孤单,越孤单就越想像金山那样找个女朋友。黄平和魏华松高高兴兴地回来了,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金山呢?”
黄平问。“6号。”
我简短地说,内心里不愿多说话,一个字不愿多说。“怎么啦?”
黄平看出了什么,关心地问。“没有什么。”
我勉强笑了一下。“我们也去6号寝室玩?”
黄平试探着问。我摇摇头,感觉没有必要去6号寝室,相反去了6号寝室更加别扭,喜欢一个人,远远地注视她,或者祝福她就行了。不要勉强她,我想,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她。黄平换上了刚买的衣服,精神抖擞地走进6号寝室。魏华松在寝室里吹起口琴,琴声从寝室里飘出来,在小院子里飘荡。我想学点什么,比如学吉他,或者别的什么。金山从6号寝室走出来,后面是刘大娇,郑青梅,几个人走进7号寝室。“来一首《童年》吧。”
郑青梅说。一会,7号寝室里传出《童年》的口琴声。我依然一动不动的用手支撑栏板上,感觉到身体那样的没有力气,回转身来,屁股靠着栏板,从7号寝室的窗户看到里面,郑青梅坐在我的床上,一边听着口琴,一边看着枕边的小说,郑青梅随手拿起一本书,放在腿上,并没有翻开。郑青梅也喜欢看这样的小说吗?我立刻感觉到嗓子里有种冒烟的感觉,我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郑青梅拿起书,站起来的时候,从窗户看到我,我立刻掩饰地转过身去。郑青梅疾步走出来,举着书对我说:“我看看。”
我来不及说话,一个劲点头。我感觉内心一下子亮堂了,变得兴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