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汇州市,罕见的下了一场雪。看着窗外渐渐下了一层又一层的雪,直到窗外的长椅被覆盖住厚厚的白雪,陆锦泽出神了好久,转过头喝了口热水。不知道她有没有多穿衣服。他打开手机,点开她的社交平台主页,已经断更了快半个月,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或许是生病了?想到这,陆锦泽心头一紧,又点开她的头像看了一眼,是她抱着她的宠物小狗对镜自拍照。什么时候能重逢呢?陆锦泽关掉手机,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资料,把他们收到角落里的纸箱里,推了推眼镜,思考了良久。今天来神经内科看病的病人极少,他拿着纸箱准备出门下班。走到护士站的时候,有两个小护士故意跟他搭话:“陆医生,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陆锦泽:“啊对,今天有点事早点回去,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这些年过去,陆锦泽早已不再是那个锋芒毕露、脾气极臭,动不动就用拳头说话的毛小子了,与其说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不如说他是为了一个人才收敛变成这样的。两年前陆锦泽在汇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得到现在这份工作,他爸爸和院长关系极好,再加上本身学历能力就摆在那里,院长又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顺理成章来神经内科做了主治医师。至于他为什么会来汇州…因为那个女孩。他心底那个人。若不是看见她两年前在社交平台上定位说自己搬到汇州有了一份自己心爱的工作,大概他也不会来这里。陆锦泽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许允诺就来到神经内科看病。没错,剧情就是这么狗血傻逼。许允诺戴着口罩,头发蓬松着,重重的黑眼圈眼袋也挡不住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请问,神经内科的陆锦泽医生在吗?”
许允诺走到护士站小声问。其中一个护士抬头看她,说:“陆医生刚下班了。”
“我刚才挂了神经内科,他们说陆锦泽医生看的比较好,能不能让他帮我看看病?”
“这样吧女士,我们这里还有童医生,她的医术也不错,你先去她那里看看,或者我现在给陆医生打电话让他回来,您在这里等一会儿,您看行吗?”
“不用了,我直接去童医生那里吧。”
许允诺虚弱的说。“好的,您这边右转最里面那个屋就是。”
“好,谢谢。”
许允诺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前走,她往右一看,第一个屋是那个陆医生的,门上贴着医生的名字和照片,她停住脚步,细细地盯着陆锦泽的照片,心想着这医生长得是挺帅,然后又盯着他的名字,她感觉特别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正想的头疼,童艾温从办公室出来招呼她:“这里!”
许允诺朝她望去,指了指自己说:“我?”
“不是你挂的神经内科吗?刚才护士告诉我了,过来吧。”
童艾温笑着说。看见她那么灿烂的笑容,许允诺心想这医生长得也好看,怎么神经内科的医生都是帅哥美女。“坐吧,说说你的情况。”
童艾温边说边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医生,我最近总是失眠,有时候还会胸闷,有时候晚上还会出很多很多汗,还很健忘,我这是什么病啊?”
“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童艾温边在病历上写边说。“嗯……”许允诺思考着说,“大概快半个月了。”
“会不会头疼呢?”
“会,而且一点食欲也没有,偶尔还会拉肚子会呕吐。”
“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童艾温问。“呵呵,哪有呀!”
许允诺苦笑着说。“初步诊断应该是植物神经紊乱,你最近心理压力很大吧?”
“嗯……一点点吧。”
“我是你的医生,跟我说没事的,不要藏着掖着这样我没办法帮你解决问题。”
“哎呀没事,工作压力比较大。”
“你有点焦虑抑郁?”
“有点吧,怎样都开心不起来。”
童艾温扶了下眼镜说:“我带你先做个检查看看身体有没有大碍。”
“好,谢谢医生。”
童艾温带许允诺去做了检查,许允诺看着这个走在自己前面的年轻医生,心想,医生不都是年纪大的秃头老头吗,为啥这里都是帅哥美女。童艾温穿着白大褂,里面是蓝色衬衫,下面是宽松的黑色西服裤,即使穿着平底鞋也比许允诺高出五公分,她的头发乌黑浓密,许允诺走在她后面能闻到淡淡的茉莉香味。许允诺要是男的,肯定喜欢这个童医生。想起刚才童艾温帮她看病,扶了扶眼镜那个场景,许允诺都要爱上她了。做完检查她们回到童艾温的办公室,童艾温说她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给她开了点需要服的药,建议她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因为这个更重要的是需要心理疏导。许允诺认真听完后说了声谢谢医生就走了。出了医院的许允诺叹了口气,拿着药说:“行了,得去找心理医生了。”
这半个月许允诺的社交平台没有任何更新,粉丝们纷纷私信给她留言询问她近况,更有甚者猜测她恋爱了。回去的路上,许允诺在出租车上一条一条看着私信,叹了一口又一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粉丝们。她不是无缘无故停更的。她在抖音有三百多万粉丝,一大半都是冲着她的颜值才喜欢她的,再加上她拍的各种视频很符合大众口味,属于男女通杀的类型。做自媒体两年了,半个月前发生的事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甚至有点讨厌互联网的自己。起因是一个电话。那天许允诺回到移安市给许志生扫墓。那天寒风刺骨,许允诺没有穿很多,她还想听爸爸跟自己唠叨怪自己穿的少。许允诺拿着一捧菊花,一身黑衣,戴着墨镜。没人能看见她被墨镜挡住的眼泪,虽然只有她一个人给爸爸扫墓,但是她还是不想让爸爸看见自己哭,每次眼泪流到一半就被她擦掉。“爸,阿诺来看你了。”
许允诺努力克制住哽咽。“爸,我很想你。”
她发现有点克制不住眼泪了,立马转过身。擦干眼泪后,转回身说:“爸,别担心我,我过得很好,我已经把最难的几年挺过来了。”
她看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忍不住又掉了眼泪,她摘掉墨镜,不愿克制:“爸,我过的不好,一点也不好,我真的很想你。”
豆大的眼泪掉在墓碑上。看完过世的父亲后,许允诺思考要不要去看一下同样过世的母亲。虽然她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履行过母亲的义务。她还是去了。“这些年,您过得好吗?”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钟明丽墓碑的照片说。“这么多年,我都没来看过您,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吗?恐怕您都忘了吧。”
说起许允诺的家庭,这是她这辈子都闭口不提的话题。她的妈妈钟明丽在她上小学时跟她爸爸离婚了。理由是她爸爸的工作。她爸爸许志生是一名缉毒警察。其实许允诺知道这些理由都是狗屁。她知道其实是钟明丽出轨了。因为那次放学回家,她跟正在做饭的许志生说想喝饮料,许志生让她自己下楼去买。许允诺屁颠屁颠下楼,一边走一边心里开心着。那年,她才7岁。走着走着,她站在原地。她看见一辆宾利停在路边,驾驶座的男人下车给副驾驶的女人开门。女人下车之后还跟男人说了什么,然后女人的双臂搭在男人的脖子上,主动吻了男人。那个女人就是钟明丽。这些都被七岁的许允诺看在眼里。她装作无事发生,在妈妈发现她之前赶紧跑开。回到家后,她看见妈妈帮爸爸做着饭,她心想着只要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爸爸妈妈一定会幸福下去。很显然,小孩子很天真。过了一个月,许志生去接许允诺放学,许允诺在车里认真的啃棒棒糖,许志生在后视镜看着后座的许允诺说:“阿诺,爸爸带你去别的城市生活怎么样啊?”
许允诺瞬间感觉嘴里的棒棒糖不甜了。“妈妈不去吗?”
“妈妈在这边要工作,爸爸带你先去,妈妈过段时间就来找我们。”
爸爸撒谎。许允诺心想。晚上,等到许允诺睡着,钟明丽和许志生在客厅说完在这个家最后一段话。“诺诺东西都收拾好了?”
钟明丽问。“收拾完了。他什么时候来接你?”
“马上了。”
“嗯…”许志生点燃一根香烟。“明天几点的飞机?”
钟明丽问。“早上八点。”
“去哪?”
“我没必要告诉你。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们,咱们各过各的。”
许志生边说边把烟灰弹了弹。“别让诺诺恨我。”
“……”翌日,许志生带许允诺坐上了飞往移安的飞机。因为许志生工作调动,也算半个升职,组织派他到移安市,赶上钟明丽闹离婚,他也想带许允诺离开那个让他伤心的城市。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许允诺没有吵着要妈妈。她把伤心的事都压在心里。她知道妈妈不要她了,她不想爸爸也不要她。在移安上学这几年她简直没让许志生操一点心,许志生的工作特殊,有时候她放学就直接去补课或者去兴趣班。上六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她跟往常一样放学出校门想往兴趣班走,可是突然被一个女人拉住。她疑惑的看着女人的脸,既熟悉又陌生。“妈…妈妈…”许允诺眼里顿时充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