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岩不紧不慢的抬头看了那学子一眼,挑了挑眉毛:“我只说我这肉不给狗吃,你着什么急?莫非你是狗?”
那学子这才恍然自己对号入座了,气得想打人,看看自己的体格,一看就打不过。 想骂人,到底是读书人,又是在学堂里,不能说脏话,翻来覆去的唯有将那不知所谓,岂有此理,有辱斯文这些词轮流输出一番。 旁边的几个学子倒是想拉架呢,可两方也没动手,一个淡定自若的还在吃饭,一个气鼓鼓的也只会骂人。 虽然骂人的那个,到底相熟些,可这才吃了人家的鸡蛋,就偏着相熟的,他们也做不出来不是? 因此只嘴上拦着,说什么大家都是同窗,读书人,切勿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那吃饭的偏屋本来离这上课的屋子就不远,都在前院,这么大动静,在偏屋吃饭的那几个还能听不到,估摸着这是闹起来了,哪里还坐得住,都一窝蜂的跑过来看热闹。 这边贺岩三两口扒拉完了饭菜,旁若无人的将碗筷碟子都收入食盒放好,然后正眼也不看那骂人的学子,拿出书本来看书。 这般模样,越发的气人了。 那学子气血涌上头去,一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觉得什么顺手就捞起什么要往贺岩身上砸去。 贺岩能容他这般放肆,砸到自己身上来? 当下霍然起身,一把抓住了那学子的手,低头看了看他手里抓着的砚台,轻描淡写的道:“想清楚了再丢,这砚台也不贵,也就十来两银子,只要你掏得起银子,随便砸——” 然后就松开了手,看着那学子。 学子一时倒是僵住了,这砚台砸还是不砸呢? 丁文轩几个到底老成些,看到这一幕,来不及说别的,想将那学子手里的砚台给抢了下来,旁边的人也就趁势将那学子给拖到了后头,总算将两人隔开了些。 然后才开始劝解起来,先替那学子赔了个不是:“贺贤弟,郑贤弟他还小,说话行事鲁莽了些,其实性子并不坏。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万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再者贺贤弟初到,没必要为这么一点子小事就闹得大家不痛快是不是?更何况到底是在学堂里,真要闹起来,夫子可是个最严厉不过的人,知道咱们起了纷争,恐怕都要挨罚——” 说到这个,那姓郑的学子脸色一僵,露出害怕之色来。 这周老秀才惩罚的手段,着实刁钻厉害,他不打也不骂,只让你一天背一百遍课文罢了,最最厉害的是,背完课文后,还要去厨房,给那做饭的婆子打下手做饭去。 背书也就罢了,虽然一百遍背完,有些费嗓子和脖子,可对于这些学子来说,去厨房帮厨,才是最可怕的,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丁文轩这话一说出来,那姓郑的学子本来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立刻就偃旗息鼓了,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新来的一般计较。”
说完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其他的人就盯着贺岩看,贺岩抬起头:“我自然也不会多嘴。”
围观的学子们都松了一口气,既然双方都歇了气,大家也就一哄而散,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看似人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其实那心思压根就没放在书上,倒是你给我一个眼色,我给你一个眼色,要么就凑在一起小声的八卦。 本以为这个新来的俊俏的不像话的第一天上学,会收敛些,好歹也是初来乍到,没想到倒是个脾气硬的,半分不让。 还有的跟那姓郑的学子合不来的,见他吃了瘪,心里头暗暗高兴,可面上却不显。 贺岩懒得理会这些人,他是来求学读书的,不是来跟这些人交朋友的。 方才这一场闹剧,是这十来个人对他的试探,可也是他对这十来个未来的同窗的试探。 除了那丁文轩似乎是个老好人外,这十来个人里,就能看出分了好几拨,都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盘小打算,贺岩也不想跟他们深交,只继续默默地看书不提。 杨宗保这边,急急忙忙的赶回家,洗了手就吃饭。 饭菜都在锅里温着,两姐弟也不讲究那么多,就在灶屋里围坐着吃饭,也暖和便宜。 杨宗保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肉,满嘴流油,真是太香了。 只要天天能吃到这好吃的饭菜,杨宗保觉得还去啥武馆啊,以后天天守着他姐的卤肉摊子就是了。 张春桃问了两句贺岩的气色,听杨宗保说还行,也就放心了。 贺岩虽然年轻,可为人处事也算老道了,更何况成年人了,自己的圈子自己去努力,她还是不插手的好。 因此也就将贺岩抛在了脑后,说起出摊子的事情来。 最重要的推车下午就能推回来,路上顺便还能去拖点炭回来,虽然这镇上大家也大多是烧柴火取暖,可到底那小风炉子放在推车上,自然是炭更合适些。 还要去屠夫那里去取定好的猪蹄还有五花肉,还要去将豆腐干和千张豆皮买些回来,晚上就可以开卤锅,卤好后,焖上一夜,明儿个一早都焖入了,正好不过。 因此吃了饭,两人就分头行动,杨宗保去取推车和木炭去,张春桃去取肉和豆腐干之类的。 张春桃背了个大背篓,出得门来,迎头就是一阵风,刮得脸上生疼。 姐弟俩走了没多远就分开了,张春桃先去了屠夫那里,昨儿个就约定了的,等到了屠宰铺子,看铺子门口架子上的铁钩上,还剩下有不少肉。 见张春桃到了,屠夫忙起身招呼,将给张春桃留下的两块五花肉,还有四个猪蹄给提溜了出来。 张春桃翻看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剩下的银钱给了屠夫,然后将肉和猪蹄放在了背篓里。 这才过了年,家家都有腊肉,所以买肉的不多,屠夫难得看到张春桃这样的大客户,态度就越发的殷勤,不仅抹了两个大钱的零头,想了想还忍不住问:“妹子,我家还有个猪头,你看要不要?要的话,给你便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