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奶奶,颜姑娘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许嬷嬷道。 “多派几个人服侍着。不管她是睡着还是醒着,身边都要有人,切莫让她一个人。”
荀卿染吩咐道。 “奶奶放心,奴才都安排好了。”
许嬷嬷道。 荀卿染点点头,许嬷嬷做事她是放心的。 “也怪可怜的……”荀卿染叹了口气。 贤贵妃下旨为齐仪和郑好儿赐婚,荀卿染听到消息的时候大吃了一惊。齐府众人接到旨意时的心情,可想而知。容氏更是在宣旨太监念完圣旨后,当场昏了过去。 容氏虽从来没有明说过,但却从不曾掩饰她想要齐仪和颜明月结为夫妻的意图。齐仪和颜明月,是齐府内公认的一对。而他们两人之间,也十分有情。 然而所有这些在贵妃的一道懿旨下,都只能化作云烟。 容氏受了很大的打击,那之后病势更加沉重。而齐二夫人则以为了齐仪筹办婚事的名义,走出了祈年堂。齐二夫人走出祈年堂的第一件事,就是以为容氏冲喜为名,定下了齐仪和郑好儿的婚期,要他们早日成亲。 齐仪第一个就提出反对,还跑到抱朴园来,最后当然是被齐府派人追了回去。颜明月本就是心思细腻、身子娇弱,也病了起来。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许嬷嬷接口道。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荀卿染叹道,“不知老太太现在可曾后悔。”
宁馨的死,为容氏提供了除掉齐二夫人最好的机会。就算宫里的娘娘知道真相,也无话可说。可那时容氏却选择保下齐二夫人。 这些年的相处,齐二夫人的手段似乎总有些不够高段,也许会有人觉得齐二夫人蠢,但是荀卿染不这么认为。齐二夫人一直很明白她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占据优势的时候,完全做到了有风使尽帆。 最明显的,就是齐二夫人将她这贵妃娘娘亲娘的身份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她先是造势,将自己与贵妃娘娘、甚至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捆绑在一起,接着就一次次地试探着对手的底线。容氏怕打老鼠伤了玉瓶。容氏并没有靠着贵妃娘娘享尽富贵的想法,但是却害怕贵妃娘娘在势力最盛的时候因齐二夫人而落胎,会对齐家带来的冲击。 容氏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保住了齐二夫人。齐二夫人则因此更加没有顾忌。 其实,一直以来,这就是一场婆媳之争。表面上是齐二夫人与荀卿染在争,但是实际上却是容氏与齐二夫人之间争斗。 齐二夫人要取代容氏,却因为表面上的孝道,不好直接对容氏出手,她便选择了在齐攸和荀卿染身上下手,一石二鸟。 就在齐攸和荀卿染离开齐府的时候,容氏已经输了齐二夫人一大截。 而齐仪的婚事,让容氏输的更惨。容氏对齐仪婚事的打算,齐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贤贵妃这道懿旨,出自谁的授意,也是众所周知。这等于是宣告了容氏对齐府掌控的终结,齐府真正的当家人,是齐二夫人。 容氏与齐二夫人这对婆媳,齐二夫人一直是被压制的那个,人们都认为容氏不管哪方面都胜过齐二夫人,但是这场婆媳之争,却是齐二夫人完胜。 有谁能想得到那? 如果当初容氏像荀卿染推想的那样拿出魄力,去承担那份风险,怎样都不是今天的局面。 容氏如今是不是也已经想明白了这些,她是不是在后悔。毕竟,她输了,也输掉了心爱孙儿和外孙女的姻缘。过去她对这姻缘有多拥护,做过多少推动,如今的反弹就会有多大:齐仪多番抗争不想娶郑好儿,颜明月忧思成病,还在齐府中受了不少的风言风语。 还有郑好儿。 荀卿染想起前些天,她特意下帖子请郑好儿来做客。郑好儿并没有待嫁新娘的喜悦,当然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怨气。荀卿染曾试探了几句,郑好儿的回答都矜持有度,让人摸不透她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而据荀卿染所知,郑好儿对本来说的那门婚事是满意的,却因为郑元朔的事情而搁浅。荀卿染还曾问过荀君晖,荀君晖说那家并没有因为郑元朔的事情反悔,是郑家毁约。 这让荀卿染不能不猜测,在郑元朔被从牢里放出来,与郑好儿的婚事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齐仪和郑好儿,笼罩着阴影的一段婚姻,还有病恹恹的颜明月。三个人,哪一个是幸福的? 荀卿染想不出来,但是她肯定,齐二夫人现在一定是感觉最幸福的,就是不知道这种幸福的感觉能维持多久。 荀卿染正想着,就听外面小丫头禀报,“四爷回来了。”
许嬷嬷忙侧身让开,挑起门帘。齐攸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宝珠,宝珠怀里抱了一摞的账册。 “放在这吧。”
齐攸指了指荀卿染身边的桌子。 宝珠就将那些账册都放在桌子上,和许嬷嬷一同退到门外。 “这就是那几个庄头和掌柜上报的账目?”
荀卿染问。 将近年关,容氏所说的那几个庄头、掌柜都进京来送一年的物产和银两。 齐攸点点头,在荀卿染身边坐下。 “今年的收成不错,咱们吃用不完。你看看这账目,安排怎么分派。”
“四爷看着分派就是了。”
荀卿染虽是这样说,还是拿起了账本。 她先从最上面一本看起,只瞧了几眼,心中已经是惊愕不已,忙又去看另外几本,越看越是心惊。 她在齐府曾经管过一段时间的家务,齐府那样的人家一年有多少进项她大略知道,而这几本账目上所录的田庄、店铺这一年的产出,并不比齐府的逊色。 容氏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私产?她知道,容氏出嫁的那几年,正是容家在江南任职,最为昌盛的时候。可即便如此,也太多了,难道容家竟将整个家当都给了容氏做陪嫁?这怎么可能?而且容氏那天拿来账目,说那些才是她的陪嫁产业。 那这些又是什么? “四爷,这……,老太太怎么会有这么多私产?”
荀卿染疑惑地问齐攸。 “这是早就有的。你没嫁进来之前,我曾替老太太管过几年。”
齐攸并没有直接回答荀卿染的话,“那几年的收益老太太都给了我。”
荀卿染恍然,怪不得齐攸的小金库摸不到底,原来是有这样的进项。 “这些产业,我也有些疑惑,曾问过老太太。”
齐攸道,“老太太只说这产业光明正道,不偷不抢,让我只不要告诉别人。这些产业,除了那些庄头和掌柜,只有我和老太太知道。”
荀卿染又翻了翻账册,里面多是田产,光是北面一处庄子便有田地超过千顷,还有江南最好的水田和旺铺。容氏是如何积攒下这样一笔财富,而又不让儿孙知道那? “老太太只和我说,这些都是我的。”
齐攸坐在那里,眼神却飘向了远方。 “这些如今都是咱们的。”
齐攸最后道。 荀卿染知道齐攸历来有成算,他既这样说,她也就懒得多询问。看着账目上送来的东西,别说她这里不到一百人,就是千把人一年的用度,也是十分丰足的。 “咱们如今搬出来住,这过年的人情往来,可不能落下。四爷,你得跟我说说。”
荀卿染笑着对齐攸道。 齐攸就从靴子筒中取出一张单子,却是早就预备好了一份人情来往的清单。 荀卿染马上叫了宝珠、紫菀和许嬷嬷进来,另外准备了一份账册,她和齐攸一边商量,一边让宝珠记下来。 “勇毅亲王府上也送上一份吧,”荀卿染和齐攸商量,毕竟以后也是姻亲了。 “极应该的。”
齐攸点头。 其他的年礼,荀府那边自然是头一份,还有应泽、康郡王、玉虚散人,其余便是齐攸素年来往的同僚朋友。 “君晖那里,我打算多送一些。”
荀卿染又和齐攸商量,荀君晖在翰林院,虽然清贵,却没什么油水。荀大老爷那里就算是贴补,也贴补不了多少。 “我也是这样想。”
齐攸道,“年关了,他今年又订了亲,应酬更多。我让沈良封了一千两银子,一会和年礼一起送过去。”
荀卿染笑了,齐攸对荀君晖是从不吝啬的,很多时候比她想的还要周到。 “银子就不必,这些各庄子上送来的年货,却可以多给他些。他自家用,或是送人,都使得。”
齐攸并不反驳,心中却打定主意那银子依旧要送去,不过要吩咐人瞒着荀卿染。 两人坐在炕上,商量着过年的各种用度,福生和瑄儿从外面进来。 “爹爹,娘。”
“哎呦,又去哪玩了。”
荀卿染见两个孩子都是红扑扑的脸蛋,显见是刚从外面回来。 福生和瑄儿都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之后,就露出了调皮相。 “娘,有白色的大鸟,就在湖边。”
瑄儿跑到荀卿染身边,用小手比划着,“唐叔叔说那是天鹅。”
“方庄头送了四只天鹅来给孩子们玩。”
齐攸道。 “又肥又白,”福生点头,想了想又道,“就是总咳嗽,和颜姑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