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齐二夫人晕了过去,齐仪脸上就露出担心的神色。 “早上我去的时候,太太的精神就不大好,不过……”不过还不至于突然就晕过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荀卿染就问紫菀。 “……方才大太太去了祈年堂,也不知和二太太说了什么,大太太一离开,二太太就晕了过去。现在大太太和大老爷都在宜年居,老太太打发人来,请四爷和四奶奶赶快过去,说是要商量大事。”
紫菀忙答道。 “四哥,四嫂。”
齐仪站了起来。 “你先去看太太吧。”
荀卿染道。 齐仪一面担心齐二夫人,可是又迟疑着没有马上走,只是有些期期艾艾地看着荀卿染和齐攸。 荀卿染叹了一口气,这里面关系的太多,不是一两句话说原谅不原谅就行的。 “五弟,你先去看太太怎么样了好不好?”
荀卿染道,“不管怎样,咱们都是手足兄弟。”
齐仪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鉴于齐二夫人的所作所为,一开口就要齐攸和荀卿染两个人原谅齐二夫人,而且以后不再追究,这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自他进屋,齐攸和荀卿染都是十分平静的样子,待他更是与往日并没有不同,那份真心关爱是做不得假的。 让人送了齐仪出去,荀卿染和齐攸也来不及吃饭,便忙着换上了大衣裳。 齐仪穿好了衣裳,便和荀卿染一起出门。 荀卿染却突然皱了眉头,坐在了榻上。 “怎么了,身子不舒坦?”
齐攸见荀卿染脸色不好,忙问。 荀卿染点点头,趁势靠在齐攸身上。 齐攸就要吩咐人请吕太医来。 荀卿染摆了摆手制止了齐攸。 “不用请吕老来,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就是突然心里……慌。”
荀卿染道。 齐攸听了,就在荀卿染身边坐下来,将荀卿染搂在怀里。 “别怕,我在这里。”
齐攸道。 “四爷,那天夜里雪团带你的信回来,我做了一个噩梦……”荀卿染缓缓地将那天晚上的噩梦说给齐攸听,“好在四爷送了信来,不然昨天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好?也好在四爷及时赶了回来……” 两人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相拥着坐在那里。 ……………… 等齐攸和荀卿染两人走进宜年居的上房,就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容氏自然是在上面的矮榻上坐着,两边分别是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二太太、齐儒、齐修、齐俭,齐仪,齐佑,大奶奶和二奶奶也在旁边坐着。 全家的人竟然都已经到了,只是几乎每个人都是皱着眉头,脸上阴云密布。不过仔细看去,各人的表情也略有些不同。比如齐二夫人就是半低着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齐佑则是有些事不关己漫不经心,唯有大太太和齐俭,虽也板着脸,但是偶尔却有一丝兴奋和欣喜从眼神中流露出来。 容氏见齐攸和荀卿染从外面进来,脸上便有了一些光彩。众人相互见礼,齐攸就和荀卿染也在下面坐了。 “人都到齐了,府里出了什么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如今该如何处置法,大家该一起商议,请老太太做个裁夺。”
大老爷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容氏行了一礼。 容氏轻轻哼了一声。 “老太太,这事关系着一家子人的前程和性命,瞒是瞒不住的。有些事便不好说出来,好歹有个了结,也免得一大家子的人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哪一个掉了脑袋。”
大太太跟着说道,故意瞥了齐二夫人一眼。 齐二夫人面颊抽搐了两下,似乎想要开口说话,终于还是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荀卿染将她两个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便猜出,齐二夫人方才之所以在祈年堂晕倒,必是因为大太太说了什么的缘故。 容氏扫了众人一眼,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本是想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不过是她将齐二夫人叫进去说话的功夫,外面的局面就失去了控制。隐瞒了几十年的秘密,万姨娘的死因就这样成了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齐二夫人下毒暗害荀卿染的事更是没有瞒住。当事的齐攸和荀卿染被她安抚住了,但是大老爷和大太太更是怀疑到了宁馨的死,一早就找上门来,要她做主。她虽已训斥过两人,但这两人却不肯就此罢休,才有了现在将全家人都召到一起来的局面。 “二太太年纪大了,做了糊涂事。齐家列祖列宗保佑,那奴才替染丫头挡了灾。迎丫头,我一会给你二百两银子,你悄悄让人送到各个庙里去,做些道场消灾祈福。”
容氏道。 齐二奶奶忙站起来。 “公中的银子还有,何必拿老太太的体己。”
“你只管来我这里支领银子罢了。”
容氏道。 齐二奶奶忙答应了。 “二太太前个我已经罚了她,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自然是要重罚的,至于该如何处罚……”容氏扫了众人一眼。 齐二夫人打了个哆嗦,忙从椅子上溜下来,跪在地上。 大太太哼了一声,方才齐二夫人坐在椅子上开始,她就心里不痛快,心道她早就应该在地上跪着才是。 “我这做大伯母的替老四和染丫头说句公道话。老四是咱们自小看着长大的,自然是没的说。染丫头自进门来,这府里也没人能挑出她半点不是来。我就喜欢的什么似地,恨不得她是我的亲儿媳妇。”
大太太说到这,顿了顿,瞟了二奶奶一眼。 “偏二太太看她不顺眼,几次三番地刁难,看的我心酸。现在更是下了这样的狠手,染丫头还怀着老四的骨肉那。哎呦呦,我昨个跟着哭了一场。只说二太太怎地做这样的事,后来才知道有个缘故。原来二太太是早存了心,要灭了老四这一支那。”
大太太甩了甩帕子,“老太太,这嫡出庶出、亲不亲生的可都是齐家的子孙,都学起二太太这样,我这大房里也就没人了。”
“这要灭自家子嗣,该如何处置,不只咱们齐府的家法,哪一家的家法都是一样的。”
一杯毒酒也好,一条白绫也罢,结果都是一样。 齐二夫人本以为昨个晚上已经逃过了这一劫,没料到这还有大太太这一劫。 “老太太,是我猪油蒙了心,一时鬼迷心窍,我是再也不敢了,索性染丫头还好好的。”
齐二夫人忙向上央求道。 “二太太这样的话,说了不只一回啊,我亲耳听到亲眼看见的,可就有两三回了。”
大太太道。 齐二夫人苍白的脸上浮上两朵红云。 “求老太太开恩,”齐二夫人又道,“我、我给染丫头请罪。”
齐二夫人说着,就往荀卿染的方向爬。 荀卿染抿了抿嘴,齐二夫人方才仰起脸,她看到了齐二夫人的眼神。许是睡眠不足,心中煎熬,齐二夫人的眼睛十分浑浊,仔细分辨,那里面也许有恐惧,有羞愤,但是绝没有歉意。 荀卿染站起身,却有些站立不稳,身子摇了摇。齐攸忙起身伸手扶住了荀卿染。 “二太太,染丫头自来知礼,你这样跟她请罪,可不是为难她。”
大太太冷笑道。 “太太……,我如何禁受的起。”
荀卿染道。 齐儒和齐仪都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到了地上。 “请老太太开恩。”
两人齐声道。 齐佑左右张望,见两个哥哥都跪下了,他这才想起过来时李姨娘的嘱咐,也跟着跪了下去。齐大奶奶也上前去,在齐儒身后跪了下来。 一会功夫,屋里就跪倒了一片。 容氏的目光转到齐攸身上,眼中是期盼的意味。齐攸抓着荀卿染的手渐渐握紧,荀卿染回握了一下。 齐攸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面前的人不仅杀害了他的亲娘,还屡次对付他,甚至图谋杀害他的妻子和孩子。但这个人,也是他父亲的妻子,他兄弟的亲娘。是一手将他带大的祖母,留着泪求他放过的人。 齐攸何辜,要承受这样的人伦惨剧,要受这样刻骨的煎熬。如果他真正无情还罢了,偏偏他做不到无情。 或许昨天那只杯子,还是摆错了位置。错误地估计了容氏的反应。 容氏坐在榻上,已经将齐攸和荀卿染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过,为了这个家,她却只能委屈他们两个。贤贵妃的步步高升,贤贵妃的身孕,都让齐府处在了骑虎难下的位置。不能现在“处置”齐二夫人。 容氏等着齐攸和荀卿染上前来为齐二夫人求情。 “老太太,这样不好吧,老四和染丫头也太可怜了。家里的事,历来是老太太做主,何曾真的听哪个求情就把不该饶的给绕过了那。”
大太太再次开口道,“老三那媳妇,不过是被人陷害了,任凭三爷和瑁哥儿孤零零地,老太太还不是将她休了。”
大太太提起旧事,容氏皱眉,三爷齐俭听得十分入耳。 “是啊,老太太,您这一碗水可得端平。何况这件事,关系着几条人命那。”
齐俭道。 大老爷微眯着眼睛,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二老爷心情更是复杂,也不肯开口。 齐攸和荀卿染对视了一眼,终于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