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沉吟不语,从榻上起身往后堂去了,只留下齐二夫人在地上跪着。 齐二夫人望着容氏的背影,想从地上起来,却终究不敢,依旧低着头跪在那里。 容氏斜倚在后面隔间的榻上,约莫半盏茶的工夫,陈嬷嬷从外面进来。容氏挥手将屋内的伺候的人打发出去。 陈嬷嬷上前请安。 “老太太,奴才进来的时候,那丫头还在外边跪着,不肯走那。”
“都打听清楚了?”
容氏冷哼了一声,问道。 “回老太太,打听的清楚了,奴才怕冤枉了人,能探问的都探问了。”
陈嬷嬷道,“香橼家的老娘精神着,根本就没有病的模样。”
陈嬷嬷将出去打探的消息和容氏禀报,和陈德家的说的一模一样。 “那另外一件事那?”
容氏对此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又问道。 陈嬷嬷走上前,在对着容氏耳语了一番。 容氏半晌无语。 陈嬷嬷退后两步,垂手站立。 容氏陷入沉思,得了齐攸外放的消息,齐二夫人就来说留下荀卿染,单要派了香橼跟随齐攸去上任。她联想起那之前,荀卿染对她的暗示,她就起了疑心。她并没有做什么,而是任由事情自己发展,她在旁边冷眼旁观。 齐二夫人的作为,让她不得不将家里的格局做了番调整。 齐二夫人接受了让荀卿染跟随齐攸去上任,又提出让齐攸收了香橼。她就顺水推舟,荀卿染替齐攸答应了下来。她也只静待事情的发展。 原来那之前,齐府还没接到齐攸要外任的消息,齐二夫人和荀卿染婆媳已经交谈过,就是要荀卿染答应留下,让齐攸带着香橼上任。齐二夫人当然没和荀卿染明说,只说齐攸是出外办差。而那之前,齐二夫人刚见了从宫里来的宫人,并和香橼闭门密谈了约莫一个时辰。 她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她还硬朗,齐二夫人就已经敢这个样子了。 “竟有这等事?!”
容氏挑了挑眉毛,“都是香橼那丫头撺掇的?”
陈嬷嬷陪笑,“老太太英明,自然是那丫头撺掇的。”
“那时候染丫头来,也不和我说清楚。却抱了官哥儿,一个劲在的哄我。”
容氏道。 那时候荀卿染却是得了齐攸派人送回的消息,知道的齐二夫人的打算,过来找她做后援。容氏在想,如果换了一个人会怎样,如果泼辣些,会来哭闹吧,毕竟齐二夫人的安排太不和情理了。又或者是换个软弱的,会惧怕婆婆的胁迫而妥协。可荀卿染都没有,荀卿染没和她抱怨,只提醒她齐攸的子嗣要紧。用那样巧妙的方式,哄的她那样高兴。 容氏想着不禁失笑。 陈嬷嬷在旁瞧见,本是满面乌云的容氏,竟然笑了,是真正开心的笑,心底有些诧异。 “你说,染丫头怎么不和我说实话。难道我还能不让她跟了老四去?”
容氏问。 陈嬷嬷知道容氏自然心中有了答案,不过白问问她。 “依着奴才的浅见,四奶奶却是个不会告状的。”
陈嬷嬷笑道。 容氏点头。荀卿染进门后,齐二夫人的那些手段,她都看在眼里,自然也看到荀卿染是如何逐一化解,却没有来她面前说过齐二夫人的不是。荀卿染能够忍让,却不是一味忍让,而是控制住事态的发展,巧妙地解决问题,不仅保全了她自己,还顾全了上下的脸面,她对这点是很赞赏的。 “她不来告状也罢了,明知道香橼不安份,还替老四收下了香橼。”
容氏含笑,她还记得,荀卿染是在听到外面齐攸来了之后,迅速决定收了香橼。 这份果断,她也很赞赏。等到齐攸进屋,那事情就要交给齐攸处理。如果齐攸当面答应收了香橼,可就让香橼更加有了底气,少了回旋的余地。如果齐攸拒绝,不仅齐二夫人,就是自己,面子上也要不好看。在收通房这件事上,齐攸已经拒绝了齐二夫人两次,那么荀卿染更在乎的,自然是她这个祖母的脸面。 “奴才听得四奶奶跟身边人说,四爷脾气耿直,又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凡事自不会和老太太隐瞒,不喜欢,肯定会直接拒绝。老太太自然不会生气,可却怕底下的小人借此做文章,伤了老太太和四爷祖孙之情。”
容氏听得眉眼弯弯。 “染丫头样样都好,可身为主母,还是心慈手软了些。”
容氏道。 容氏嘴里这个样样都好,自然是对容氏和齐攸,至于心慈手软,指着也就是对香橼了。其实她们这些看着事情发展的下人,也早就在琢磨,荀卿染会如何处置香橼。香橼,是齐二夫人打算代替荀卿染跟了齐攸去外任的。正房奶奶们,对待爷们身边的莺莺燕燕也有诸般的手段。香橼这样的,但凡是能做主的奶奶们,是绝不会容得下的。 陈嬷嬷在旁,并没有答话。香橼毕竟是容氏给了齐攸的,荀卿染这样处理,容氏嘴上说荀卿染心慈手软,心里未必不会想到,这是荀卿染顾忌到她才会如此。 果然,半晌,容氏睁开眼,“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陈嬷嬷陪笑应承,至于容氏都放心了什么,也只有容氏自己知道罢了。 ……………… 齐二夫人在地上跪了多半个时辰,才见容氏从后面回来。 “老太太,媳妇知道错了。”
齐二夫人忙开口道。 “知道错了就好。”
容氏道,脸上已经完全没了方才的恼怒,却依旧并不叫齐二夫人起来。 “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太后的万寿就要到了,我许了愿,要为太后斋戒念经七七四十九天。可惜我这一把老骨头,却是支撑不下来。”
容氏和齐二夫人商量道。 “哦,老太太,那……”齐二夫人。 “我知道你的孝心,就依了你,让你替我去家庙里斋戒七七四十九天吧。”
斋戒四十九天! “老太太,媳妇……” “你放心不下二老爷,我自去和他说、清、楚。”
“老太太,媳妇愿意去,哪里还用和老爷商量。媳妇这就收拾了去。”
齐二夫人忙道。 “这样就好,我也放心了。”
容氏就让人扶齐二夫人起来,又叫过两个嬷嬷来,“你们送二太太到家庙去,那些没用的东西不要拿。为太后祈福,最重要是要虔诚,不然菩萨知道了,不会降福反而遭祸。”
齐二夫人手脚发软,却还记得连声应承。 ……………… “……奶奶,香橼已经嫁了人,对方是个屠夫,家境很不错的。”
陈德家的在向荀卿染禀报了一番采买事务后,最后说道。 “那就好。”
荀卿染道。香橼那边尘埃落定,她也放了心,“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陈德家的告退出来,许嬷嬷也跟着出来。 两人走到僻静处,陈德家的向许嬷嬷福了一福。 “多谢嬷嬷方才的提点。”
陈德和陈德家的两口子,并没有和荀卿染一起出发,而是留在后面,将要采买的东西采买齐全,晚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离京。那货物有陈德和齐攸的长随护着,陈德家的则是日夜赶路,赶上了荀卿染的车队。 她们两口子被荀卿染留在后面,当然不只要办采买,还要办理香橼事情的后续。 香橼被撵出齐府,也许是祸不单行,她哥哥的大车店也出了祸事,一家人又搬回城北的土屋中存身。浅房窄屋,多有不便,香橼的年纪,也开始说亲,却是高不成低不就。因为周围的人家都知道,香橼还是奴籍,因此并没有正经人家肯和她结亲。某次,香橼外出,遇到流氓纠缠,被当街卖肉的一个屠户救了下来。 这事本也没什么稀奇,哪知道,那屠户当晚就上门“提亲。”
原来,那屠户早就娶妻,夫妻俩都已经四十多岁,却一个儿女都无。这屠户颇攒了几吊钱,一心想着要买个小丫头生儿子。奈何屠户的娘子不仅是个醋坛子,还是个钱串子,一直不肯。这屠户五大三粗,在街上也有些名头,偏就怕她这个娘子。因这娘子却也是杀猪的出身,一个女人不用帮手,就能干脆利落地杀一头三两百斤的肥猪。这屠户却是被他这娘子打服了的。 这屠户救了香橼,便对香橼上了心,回去和她娘子一商量,他娘子竟然没有阻拦。原来他这娘子,心里颇有几分算计,知道香橼是大户人家撵出来的。就想着不用花钱,将香橼抢来,一是替她生个儿子,也正好做个粗使,做那些腌臜的活计,等以后生了儿子,她留下儿子,再将香橼赶出去。 因此,这屠户娘子竟和那屠户一起上门,开始还肯好好说话,见香橼家不答应,这屠户娘子便是一阵破口大骂,说是香橼已经和那屠户有了首尾,不清白等等,连逼带抢地拖了香橼去给那屠户做了小妾。 陈德家的本是要将这些告知荀卿染,却被许嬷嬷拦住,教了她一番话。 “这些不相干的事,说出来脏了奶奶的耳朵。你自己知道就罢了,也不要和别人说起。”
许嬷嬷道。 荀卿染自然不知道,许嬷嬷和陈德家的背后商议了什么,她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别的事情了,因为这一天,平西镇的石头城墙已然在望了。 ※※※※※ 求粉红。 要开新地图了!!离开了京城大宅,荀卿染从此是否能一帆风顺,荀卿染和齐攸的感情将如何发展?避孕药背后神秘的人物是谁?在这样一座边城内,会发生怎样跌宕起伏、荡气回肠而有趣的故事,敬请期待《锦屏记》第二卷石头城迷踪(这个卷名大家表当真^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