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笑容见到二人如释重负的模样,心里轻轻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外面洗净了手,然后坐在桌前,托着下巴静静凝思。她现在眼前也是出现了一团迷雾,原本她认定那幕后黑手是华妃,可是据今天发生的事看来,这幕后之人的手段比她高明何止数倍,他隐身在暗处,利用德王这枚棋子,让皇上改立太子,当事情败露之后,那周元又懂得利用德王的弱点,激得他杀人灭口,不露半点破绽,这人……究竟是谁?还有六皇子在皇陵遇到的那伙神秘黑衣人,又是哪方人马?这皇陵之中,莫非当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有那二十年前,毒手蛊王遇到的贵人,又是何人?她烦恼地揉着眉心,越想越是头痛,忽然站起身来,走到门外,仰起了头,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只见朗月在空,群星闪烁,她怔怔地看了一会,烦乱的心绪慢慢变得平和下来。既然断掉的线索无法追查,那她就查一查六皇子带回来的讯息,那伙突然出现皇陵附近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皇陵之中必有古怪,这伙黑衣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皇陵,难道说……皇姑母当真是在皇陵之中?楚笑容心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心中一寒,倏地打了个冷颤。蛊王明明告诉她,敏公主并未离世,如果她当真被葬入皇陵,那这二十年来,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许,蛊王的话也并不作数,就算当年她未死,但事隔多年,她是否尚在人世,还是未知之数。楚笑容咬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心中的疑虑告诉尹毅年。对于皇姑母的事情,尹毅年也是从太师那得知回来的。皇姑母,是皇上的长姐,敏公主,也是先皇最宠爱的公主,十六岁生辰更是赏赐她兵符,可以调动五十万兵马。同年,她下嫁给京城的四大家族之一的墨府,驸马一家经商,富可敌国。朝中大臣更是担心公主会利用墨府的财力骑兵。墨府招来横祸,无一幸免,全家七十二口,死于造反这等谣言中。即使犯下大错,敏公主是先皇最爱的女儿,留她全尸葬入皇陵。更有人说,敏公主身上的兵符更是随着她葬入皇陵,这伙黑衣人,估计是冲着兵符而来。若果她的猜测成立,那么兵符落入华妃或者其他人的手中,是个祸害。尹毅年听完楚笑容的分析倒也不担心,“即使千军万马,我也有办法对付他们。容儿莫要担心,叶安然那边我们有五十万大军,大漠有三十万。”
“哎哎哎......你们在讨论当朝大局,可是华妃和老三真的不好对付。”
差点忘记六皇子还在。现在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楚笑容用银针扎在了坚贞穴上。突然一阵阵麻木感,一直延申到中指,六皇子不解问道:“大嫂,难道我中的毒蔓延到这里的吗?”
楚笑容拔起银针重新扎进去,“不是,你怎么知道一切事华妃所为,不能事其他人吗?”
“现在楚域估计发疯了。”
“此话怎讲。”
楚域不是出城办事吗?怎么会发疯?她看了一眼尹毅年,神情凝重。“华妃骗宁怡入宫,将她软禁了,不过不要担心,华妃再毒,也不会伤害宁怡的。”
“此话当真?”
楚笑容取出了银针。能活动自如的六皇子拍着胸口誓言旦旦的说道:“我放在华妃身边的宫女汇报,那有错,不信你可以出城看看,楚域派了几队人马,在城内外寻找宁怡的下落。”
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其他事情,真的将宁怡忽视了。华妃那么疼爱她,应该不会做出过份的事情来伤害她和腹中的胎儿。这样安排也好,省得到时候让楚域分神。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夏夜寂静,马蹄声急,听起来格外清晰。那马蹄声竟似是直奔安乐宫而来,尹毅年长眉一皱,霍然站起,六皇子身子一动,也要起身,被他按住:“静观其变。别乱动。”
尹毅年走到门前,拉住楚笑容的手,二人并立在门前,只那马蹄声越来越近,然后在宫门的方向骤然停下。过不多时,只见安公公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禀告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皇上急召二位到御书房觐见。”
尹毅年和楚笑容对望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吩咐道:“备马车!”
他和楚笑容都想到,这个时辰,皇帝突然传他们到御书房,一定是发生了极为紧急的事情。六皇子在大殿里叫道:“我也去!”
楚笑容和尹毅年回身进房,她走到床前,见他伤口上的药膏已经不再流出黄水,点了点头,正色道:“这种百虱毒极是霸道,我虽然替你拔出毒质,但是你中毒时间太长,体内已经被毒素侵入太长,你现在不能动用真气,而且需要静卧十二个时辰不能移动,否则体内筋脉错乱,功力会大打折扣。”
六皇子一听,心里更加急了,他这般活泼的性子让他在床上躺十二个时辰不动,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他忍不住狐疑地看向楚笑容,迟疑道:“你不会又在捉弄我吧?”
楚笑容白他一眼:“你要是不信,就吸一口气,去冲击一下你腰部的阳关穴,看看是什么感觉。”
六皇子依言深吸一口气,片刻之后,脸色一变,叫道:“好痒,好痒!哎哟,痒死我了!”
边说边伸手去抓挠。楚笑容按住他的手背,低喝一声:“不许抓!再痒也要忍住,否则你的伤口就会溃烂,伤愈后也必会留下一个极大的疤痕,虽然在那个部位留疤没什么人会瞧见,但是……以你这么风华绝代之人,自然不愿意在自己身体的肌肤上留下任何遗憾,是不是?”
她说完,勾起唇对六皇子促狭的一笑,然后不再理他,转身而出,外面安公公来报,马车己备好。尹毅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急如焚,到御书房的路程虽然短,但这晚,感觉是如此的漫长。皇帝正在御书房中,听得二人求见,马上传召。其时己过三更,御书房内却烛火通明。尹毅年和楚笑容走进御书房,见大殿之上已经站着十几位文武大臣,显然也是被皇帝急召入宫,人人面带忧色,正在低声议论。皇帝站在长长的御案之前,双手撑在桌上,双眉紧锁,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桌上的一幅图,听到二人进殿的脚步声,抬起头,目光炯炯的对着二人看了过来。夫妻二人见皇帝安然无恙,提在嗓子眼的心登时落地。楚笑容目光一扫,只见大殿之上,还有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孔,不由一怔,心道,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乐大将军剿灭山匪出了意外?这人却是随乐大将军出征的郑铮。只见他一身银白的锁子甲,甲胄沾满灰土,一张脸也是风尘朴朴,只有两只眼睛仍是乌黑明亮,看到楚笑容和尹毅年进殿,也是一呆。“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大臣们齐声说道,对尹毅年和楚笑容下拜行礼。“都起来吧!”
尹毅年微一抬手,然后和楚笑容一起向皇帝行礼。皇帝对尹毅年和楚笑容招招手,道:“你二人过来。”
二人起身走近皇帝身前,只见御案上铺着一张大大的地形图,山川河流,历历在目。尹毅年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疆域图,楚笑容虽然没看懂,也猜出了大概。二人一起面带疑问,看向皇帝。皇帝抚着额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指着桌上的一处山势,对尹毅年说道:“你可知这是哪里?”
尹毅年不假思索的答道:“这是江北的雁翎山,因为形似大雁的翎毛,地势险峻而得名。”
“不错。”
皇帝赞许地点了点头,食中两指在地图上轻轻叩了叩,“就是这雁翎山附近,出了一伙强盗山匪,他们打家劫舍,烧杀抢掠,骚扰得附近城镇的百姓不得安生,占据了我国江北地区好大一片土地。”
尹毅年神情凝重,说道:“儿臣知道,听说这伙山匪共有二千余人,父皇不是派乐大将军前去惩剿此伙山匪了吗?乐大将军虽然只带了三百铁骑,但这听说三百人乃是乐大将军最为精锐的黑衣鬼团,个个都是骁勇无比的战士,剿灭这伙山匪,应是举手之劳。”
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此话原是不错,但是就在方才,这位郑副将从雁翎山带回来的消息,这伙山匪并不是二千余人,而是有五千余人,这雁翎山地势奇峻,那伙匪人居然将一大部分实力隐藏于山中,他们借着地形之便,竟然和乐将军的军队对峙起来。”
尹毅年与楚笑容听到这里,对视一眼,心中均想:三百对五千,兵力太过悬殊,加上对方占据地利,乐大将军此行,恐怕会出师不利。尹毅年仰起头来,朗声说道:“父皇,请给儿臣一支精兵,儿臣愿意马上赶赴江北,支援乐大将军,并剿灭此伙山匪流寇,为百姓除害!”
“好,好孩子!”
皇帝看着尹毅年,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摇了摇头,说道,“乐将军手下虽然只有三百人马,但人人都能以一敌百,区区匪徒,不足为患。朕刚刚接到急报,奏折上说道那江北地区突然爆发了一场极大的疫症,仅仅三天,己有数万名百姓染上了此疾,有千余人因此丧生,是我国近二十年来最为严重的一次。此疫症一出,便迅速蔓延开来,不但当地的许多百姓染上此疫,危在旦夕,而郑副将带来的消息说,乐大将军的军中也有不少的将士们染上了瘟疫,情势十分危急。朕连夜传你们过来,就是为了此事。诸位爱卿,你们都是朕所倚重之人,大家有何良策,不妨直言。”
他抬起目光,对着众人看了过去。众人早知此事,一直在低声议论,这时听到皇帝相询,便有官员站了出来,大声说道:“皇上,救民如同救火,这场疫症如此严重,如果不早点想出治疗的方法,只怕会殃及我整个国家百姓的安危。皇上可以速派医术精良的大夫前往疫区,救治百姓和我军中将士。”
皇帝“唔”了一声,对那官员点了点头,却不说话。楚笑容见这人有些面熟,略一回想,便记了起来,却是曾经到自家府中拜访过的中书侍郎汤安澜,颇通医术,曾向自己请教过治未病的问题。汤安澜又继续说道:“皇上,臣粗通医理,愿意毛遂自荐,前往江北疫区,亲自探查这是何种疫症,由何而起。所谓对症下药,臣只有观察了患者病发时的症状,才能想出治疗的方法。”
皇帝不由动容道:“汤爱卿不惧危险,愿意去江北疫区救治患者,爱民之心,拳拳可表,朕准了。”
官员中又有一人出列,楚笑容一见,此人她也认识,乃是户部尚书李楠,他曾带着儿子李宏天来到自家提过亲。只见李楠躬身奏道:“启禀皇上,汤侍郎此举实在令人钦佩,但汤侍郎一人之力终究有限,陛下可以在太医院中挑选一些精通医术的太医们,分作两批,一批由汤侍郎带领,赶赴疫区救治百姓,另一批则去乐大将军的军营,救治患了疫症的将士们。”
“李卿家想得极是周到,安公公,马上替朕下旨,让太医院周院使挑选医术精良的太医,分为两批,随汤侍郎前去江北,救人如救火,明日天亮,马上出发。汤侍郎,你回府准备一下需要带的物事,先退下罢。”
皇帝吩咐道。汤安澜躬身答应,倒退出殿,自行回府安排。皇帝双目炯炯看着众人,问道:“乐将军的营中将士也染上了此疫,不知哪位卿家愿意代朕辛苦一趟,带着太医们前去探望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