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姐连同几个府上的嬷嬷,把这屋子占据了大半的空间,看着她们移步离开,楚笑容一直强撑的意识,也在一瞬间坍塌。文儿见自家小姐差点跌落在地,忙去扶她。“小姐,你身子这么虚弱,还是先躺下吧。”
楚笑容看了一眼地上的药渣,真是可惜了,但是眼珠子一转,她突然想起了楚香香那句话。今儿个尚书大人带着自己的夫人来府里拜访,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尚书夫人是个软心肠,当年还送给她一个白羊脂的镯子,只可惜后来那镯子被抢走了。呵呵,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以后娘亲的日子好还是不好,便看今日一搏了。“文儿,你去给我找一件干净的衣服来,替我梳洗,我手上实在无力。”
她指了指对面破木桌上的铜镜。文儿会意,扶她坐下后,便去拿了铜镜来。不知躺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软的慌,拿着铜镜的手,都有些抖,没想到软经散的药效是如此的强劲。脸上留下来额淡淡的伤疤,只是他知道定会为她讨回公道。楚笑容已经去柜子里找衣裙去了,她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将铜镜正面翻了过来。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悄悄睁开眼睛的一条缝,看了眼铜镜里面的自己。那伤疤过些时日应该看着会慢慢变淡淡,若是抹点厚重胭脂,遮住是没问题。楚笑容摸了摸那个疤痕,脸上这伤,是楚香香所为,有机会,定会让她十倍奉还。文儿找遍了三个柜子,最后终于找出一套能看的素衣,她急忙带着衣服去了里屋,入眼便是楚笑容坐在床榻边上,盯着铜镜发呆。她知道,小姐在为脸上的疤痕忧愁了。小姐毕竟是个女人,哪有女人不在乎自己的脸的?可惜她家小姐,原本倾城倾国的脸蛋儿,就这么被那疤痕毁了。“小姐,衣服找来了,先换上吧。”
她将素裙放到屏风上便去收拾地上的碎渣子了,楚笑容发了一会儿楞,这才放下手中的铜镜,去屏风后换了衣服。现下正值盛夏的天气,丞相府里的桂花飘香,落了满地。南苑的小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不远处,一白衣女子被另一蓝衣丫鬟扶着,和周围的一片落了满地的桂花形成了对比。楚笑容走的不紧不慢,文儿则是在身后紧紧跟着。虽然不懂小姐要做什么,但她总有一种直觉,觉得以后,都会不一样了。她的小姐,醒来后,变了,变得凌厉,变得强大了。这才是太子妃应该有的气魄。府中有客,便一定是在前厅了,楚笑容捏紧了怀中的手串,眼神变得冷冽起来。丞相府前厅里,楚向天坐在上座,不知和礼部尚书刘大人讨论着些什么,刘夫人也在和大夫人相谈甚欢。而楚满红此刻正规规矩矩站在大夫人身后,因其美丽的相貌太过显眼,引得对面尚书府的公子们频频失神。楚笑容来了前厅门口,虽是个庶女,但府上的下人也来欺负她,即使是她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都认为她这太子妃的位置会坐不久,前厅的管家瞧她穿的一身白,伸手就要赶人。“三小姐,你身为太子妃,理应穿着锦衣华缎,怎么一身素色的,届时老爷责怪……”楚笑容静静朝后退一步,看着管家的眼神冰冷无比。“管家莫不是越矩了?虽然我只是庶女,可也是堂堂的太子妃,管家这仗势,难道是要将我赶出府门?”
明明她的话语没有任何语调,却让管家莫名的觉得周身都变得冰冷。她说的对,虽然她只是庶女,可她依然是这府上的小姐,而他只是下人。厅里还有贵客,他只得压低了声音:“三小姐,不是小的不让你进去,今日尚书大人来府上拜访,您穿的一身白,实在不雅。”
楚笑容听着他的话,忍不住想笑。不雅?若是她能找出一件像样的衣服,还会有这不雅之说?这府上的人,真是可笑。不再跟管家废话,楚笑容抬脚跨了门槛,自己进了厅内。厅下左侧坐着三位男子,皆是一身华服,个个俊俏。可只有楚笑容知道,这表面温文尔雅的背后,是多么的恶心。楚笑容跳河那日,这三位所谓的公子,全部在场,个个言语轻浮,嘲笑着她,将她的尊严全部激毁。这些仇,她会慢慢的报回来。厅下的右侧,坐着大夫人和刘夫人,而大夫人的背后,站着的便是最受宠爱的大小姐楚满红。众人见她一身白衣进来,原来交谈甚欢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就连丫鬟们,也都将视线投向了她身上。上座的楚向天见到自己这个庶女明显脸色一暗,而那原本娇笑着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脸上的微笑也挂不住了。楚笑容轻轻扯开嘴角,看着他们的表情变化,真心觉得好笑。好戏,还没开始呢。她轻盈的来到厅中央,朝着楚向天微微福身。“女儿知道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来访,特地来拜见一下,上次尚书夫人送女儿镯子,可女儿回去瞧了瞧啊,却发现没什么能配得上尚书夫人的手饰。”
“女儿知道母亲有许多漂亮的饰品,所以特意前来讨要,好回送给尚书夫人。”
她的态度唯唯诺诺,俨然一副乖巧佳人的样子,哪里是外面传的专横无道。尚书夫人本就喜欢女儿,可膝下无女,之前瞧着楚笑容娇小的模样便心疼的紧,如今看她这么懂事,心里对她的喜爱便又上了一分。“臣妾,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安康。”
刘夫人福了福身。楚笑容马上扶起刘夫人道:“夫人不必见外,容儿在有生之年还能见着夫人,实在是容儿的福分。”
楚笑容这句话让几位小姐都冒了一身冷汗。她亲自起身去将楚笑容拉到自己身边,摸着她的手,看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子便心疼的不得了。“傻孩子,你瞧瞧你,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了怎么还穿这样素色的衣服,改明儿我让李嬷嬷量了你的尺寸,替你做两身好看的衣服。”
“夫人可气了,这几天回府匆匆忙忙的,没带衣服,殿下为我准备了几套新衣,还没有来得及穿。”
“你看看,我这是懵了,你身为太子妃,自然要穿宫里的服饰,听说你前日摔下了碧湖,这额头怎么也磕伤了?”
她指了指她额头上的磕伤。楚笑容眼睛一斜,瞧了旁边的楚香香,随后笑着回了刘氏的话,“夫人,只是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其实容儿是来向夫人请罪的。”
她瞧着刘氏疑惑的眼神,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让人觉得她在害怕一般。“夫人上次送容儿的羊脂玉镯被容儿弄丢了,容儿一直找不到机会向夫人赔罪,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刘氏听了她的话,笑了两声,不在乎一般,替她将她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丢了就丢了,你若是喜欢,我再送你就是。”
楚笑容听了她的话,像是受了莫大的恩赐,一双清眸仿佛立刻就要滴出水来。这我见犹怜的模样,更是让刘夫人心疼。这丞相府一共三位小姐,身为庶女的楚笑容又怎么可能会不被排挤,明面上的话她就不说了,这丫头受的苦她又岂会不知?“丞相,你这小女儿我是越看越喜欢的紧,如果丞相不介意,我这膝下无女的,可否收了这丫头当我义女?”
此话一出,在座的各位皆是震惊不已,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楚向天,毕竟是老奸巨猾,他正想着该怎么和刘家拉进距离,如此一来,这关系自然就近了,他自然是乐的其成。众人看到丞相笑着同意,又是一惊,刘家二公子刘洵猛的一下站起,去了刘夫人身边。“母亲,你怎么能收个洗脚丫鬟的女儿当义女?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刘府?”
他的胸口跌宕起伏,显然是怒气冲冲。刘夫人现如今都把心思放在楚笑容的身上,听了自家二儿子的怒吼,挥手便是一个巴掌,打的刘洵不知所措。“你这逆子!平日里让你多看些书册,你却总想着去那花天酒地的地方,以后容儿就是你的义妹,你若再敢出言不逊,当心我赶你出府!”
此话一出,刘家三位公子不敢再多言,而刘尚书呢?他是个疼妻的角儿,刘夫人说一,他绝不说二,反正那小容儿看着也水灵,这件事,他没有异议。这样也好,以后朝中之事也能照顾一二。大夫人和二夫人在一旁指甲都快抓断了,大夫人却还是要强颜欢笑的上前去拉过楚笑容的手,好一番谦虚。“刘夫人,这孩子虽说不是我亲生女儿,可我也是爱她疼她的紧,容儿何德何能,能让刘夫人这般喜爱,我先在这里替我家容儿道谢了。”
说罢,她装了装样子,像是真为楚笑容高兴一般,倒是她身旁的楚香香,心里好一阵不痛快后,立马扯开了笑脸。“容儿自小不在府里养,离乡背井十年,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是心疼的紧,如今容儿多了一个人疼她,我也是由心底里开心。”
楚满红的声音极为轻柔,说完这些话后,她还时不时用手中的锦帕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让人觉得她真是一个心疼家妹的好姐姐。楚笑容在一旁瞧着这对母女精致的演技,忍不住在心里替她们拍手叫好。先不说大夫人了,单单这个楚满红,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从来都是温柔体贴知书达理,孝顺爹娘,关心姐妹。可只有她知道,这些,不过都是她装出来的表面功夫罢了。特别是大夫人,之前讨好她,好为她做她喜欢的枣泥糕,却是另有目的,而楚满红,不知道她的泪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她已经分不清了,曾经她是那么的在意她,在意那份姐妹之情。若说楚香香狠心,那这个楚满红,便算得上恶毒了。论心机,这个府中谁能比的过她?楚香香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是她的三言两语挑拨的。她借着别人的手来惩罚她人,自己讨了个单纯善良的称号,果真是厉害。现如今,这个人竟一口一个的好妹妹叫着,当真是在折煞她。而这个大夫人,怕是巴不得她去死。她的娘亲当初一直都是受宠之人,若非她跟二夫人耍了手段,她与母亲怎么可能分开十年之久,那种骨肉分离的感觉,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个中的滋味。记得十年前,娘亲去那庵堂,被大夫人和二夫人联手折磨的半死不活的样子一直在她脑海里跳跃,现如今,这个女人却自己面前笑的这么违心。这对母女,一个比一个狠心,嘴上却说着恭维关心的话,楚笑容忽略这母女两人的假笑,看着真心对自己的刘夫人,回了一个最真诚的笑容。尚书府算是这皇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府中一直是刘夫人当家做主,如今她被刘夫人认为义女,就证明从今往后,她可以不再受人欺负。有了刘氏义女的名头,楚向天一定会做戏做到底,即使他不喜欢她。如今,她已经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妃,可是他从来没有认同她,说她是投机取巧,巴结皇后娘娘的回来的位置。她跟太子殿下的那份感情,他怎么会明白。她知道他心中所想,可是不能违背她的心。刘夫人也是庶女出生,所以对楚笑容这般疼爱不是没有道理,对于她这种变相的保护,她只能用微笑回报。将来,她一定会回报给刘氏更多。刘氏走的时候,楚笑容站在厅门目送刘氏走远,刘家三个公子,除了刘洵走时的怒目而视,其余二人皆是把她当成了透明的一般,追随着自家母亲而去。楚向天回了上座,瞧着楚笑容那手上露出的淤青,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儿有愧,便喊来了管家,将最好的金疮药送去了南苑。当然,同被送去的,还有许多珍贵的药材和首饰,如今自己这个女儿被刘氏收为义女,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都要做足,否则让人家知道了自家亏待她,还不得闹翻天?届时传到皇后娘娘的耳中,恐怕对华妃母子更加不利。“爹爹,女儿先退下了。”
楚笑容福了福身,得了楚向天同意后便带着文儿回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