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正歌心中惭愧,哪敢奢望他的重谢,只愿他日这事败露,别心中记恨我就好。毕竟他还得在这城中混下去,虽不值得什么,怎么说这里也有他的祖宅。总兵夫人见这药灵验,刚吃下去,总兵就能开口讲话。心中大喜,亲自捧来清茶,请干正歌喝茶。干正歌脸上火辣辣的,不敢多待,喝了这碗茶便走了。这一次一手无倒乖,亲自接了干正歌喝剩下的残茶。见无人注意,悄悄地藏在袖子里。就这样,他得了个变化成干正歌的法宝。过些时日,段总兵已经大好了。一手无在府中闲来无事,正在院子中闲逛,忽听一阵脚步声,见一个陌生人匆匆走进总兵衙门。他是恶魔本性,唯恐天下不乱,便悄悄的跟随了去。见他进了段总兵的会议室,此时几条大汉正在商议军情。只见那人见到段总兵,单膝跪地,奉上一卷书信,道:“这是飞虎大将军私信,请段总兵亲启。”
段总兵接过书信,打开来看,信封里封着一封信,和一张印有红章的批文。他打开信件看完之后,说道:“近来西方火府天现异兆,火光冲天经久不息,戍边将领疑似有恶魔作祟,休书大将军请示对策。大将军书中言道:此事有异,未必是恶魔作祟。盖闻火府自治,治安一塌糊涂。西临魔地,与东方隔山相望,交通不便,君主不欲管理此城,便由他自生自灭。然,火府乃战略要地。北人若从此入,大列如张口吞剑,必受重创。欲遣人前去探查,一来不希望此事张扬出去,二来身边无人可调。”
段总兵笑道:“大将军书中说,念在我们镇守七路城辛苦,现在左右无事。批我假期一个月,令我便衣私访,查看火府事由,回去报告给他。这假期的批文也已经到了,众位请看,可不止我一个人啊。哈哈”众人看了,心中欢喜。有的人名字不在其上,心中不快道:“大将军偏心眼,凭什么你们出去玩,我们看家?”
段总兵道:“别急,这书信中另有你们的安排。据报,北方诸国出了些事情。大将军信中说,派尔等化作商队,在要道处观察过往行人,若有异样,立即上报,切记不要动手。”
交代完飞虎布置下的任务,段总兵又道:“我看这件事非同小可,平常事情派一二间谍即可,这次派你们去,你们可要多加留神。”
就这样,那几人高高兴兴的领了任务,先行去了。段总兵对一个贴身近卫说道:“你去干府,请干老爷来。”
他又对留下那几人说道:“他是五灵门下,神通广大,而且他的能力大家都略知一二。我们请他一起去。”
众人高声道:“那再好也没有。”
一手无在窗外听得清楚,看得明白,眼珠一转,坏上心来。匆忙跑过两条街,利用那天干正歌留在茶水中的唾液,化身成干正歌的模样。在半路上截住了那位近卫,当先问道:“这不是段总兵的近卫豪哥儿吗?你这是出去公干?”
豪哥儿见干正歌认得自己,心中一喜,笑道:“我正奉总兵大人之命,前去请干老爷,说是有事情商量。”
一手无变化的干正歌问道:“什么事?”
关系到军机,他不敢多言,万一说错话,往后就别想混了,答道:“在下也不知何事,干老爷移步府中自然明了。”
就这样,变难化身的一手无,变成干正歌的模样,跟随段总兵前去查看火府的异象。而真正的干正歌,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们来到火府,听说禅师刚走,变难又起了坏心,道:“既然这里没什么大事,恕干某暂时失陪。圣人是我恩师,恩师才走不远,干某说什么也要去见见。众位先在此处稍歇,我去去就来。”
众人也想瞻仰圣人的风采,便要跟随前去,变难以师尊不喜欢见生人为由,将他们拒绝。便独自一人前去刺杀禅师……熊黄见干正歌刺杀禅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呆在了原地。见禅师受了伤,将他扶住,含泪道:“圣人,你受了伤,我来为你治疗。”
但见禅师胸口的黑气,被金色火焰驱散,熊黄心中一喜,忙摸向禅师的胸口,不禁骇然失色。因为他已无了心跳,这种症状,他生平第一次见,这样的人已成了死人。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喷出泪来。“扶我到那棵树下。”
禅师虚弱的说道。熊黄将禅师扶到树下坐好,禅师闭目调息。良久,禅师的脸色有所缓和,不再像先前那样痛苦,脸上那层黑气也渐渐散去。他张开慈目,见熊黄哭得伤心,安慰他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生是死,一切皆有缘法。人活百年终有一死,我早已做好了死亡的觉悟。本以为要和魔王大战一场再死的,呵呵,没想到伤在了恶魔变难手上。”
禅师苦笑一声。熊黄一个字也没听到,自顾自的说:“你没了心跳……”禅师说道:“不是没了心跳,是没了心脏。”
熊黄不知道,赤纳知道。普通刀剑岂能伤到禅师?绝无可能!即使是插进心里,也不会令禅师受到半点伤害。只有带着魔气方能伤到他。而变难本身就是恶魔,而且还是魔王级的,他身上的魔气,其力量可想而知。若是从体外攻击,也休想伤到禅师。只是变难太过狡猾,鱼目混珠,竟然令禅师和赤纳都没能看穿他的真面目。当禅师双指深入伤口之中时,赤纳便知禅师要干什么。烧毁心脏,令其不再流血,也是摧毁黑色魔气在体内的根源。火焰进入体内,沿着经脉,摧毁泄漏出的魔气。不仅如此,也摧毁了他的经脉。他凭借深如海的修为,强行吊着一口气,方不至于被魔气当场摧毁。“没了心脏岂不是死人了?”
熊黄噙着泪说。禅师点了点头。“那还是要死的啊,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熊黄又哭了。禅师摇摇头,伸手招来赤纳,对它说:“恐怕此行要你自己努力了。我不能再陪你了。”
赤纳眼中泪水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滴出来。它知道,禅师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样的伤,谁也不可能救活他。一张口,赤纳便堕下泪来,道:“师父。您待我恩重如山,您说的话,赤纳无不照办。如果有交代的,尽管告诉我。赤纳刀山火海也要为你办成,绝无半句推辞。”
禅师呵呵一笑,并没有交代什么,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这一生追求过,迷茫过,险些误入歧途。年少时驰骋天下,登过天,也坠入过深渊,曾受世人朝拜敬仰,也曾受世人唾骂。年轻时,我只知道要成为万人敌的强者。后来证明这条路是错的。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追求一个真理:到底怎样的人生才能活得无悔?我到底想要怎样的人生?追着追着,我发现自己老了。你看,连头发也快掉光了。其实按我这样的年纪,早就该死了,人活的越久,吃掉后辈的福分就越多。可是上天不收我,呵呵,或许是在让我等一个人。”
熊黄问道:“您等到了吗?”
禅师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的目光看向赤纳,说道:“也许等到了,也许没等到。我并没有什么使命,也不信仰什么神呀魔呀的。我只是在走自己的路,我身后的每一个脚印便是我的使命。”
禅师苦笑一声:“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的追求正是我的人生。我所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我的人生。我的每一片记忆,拼凑起来,正是我的人生。人生何其玄妙啊,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的人生并不完美,不是我想要的。但是,这又是我自己的决定。”
禅师望向远方,陷入回忆之中,缓缓说道:“我是一个农民家庭出身的人。我父亲,我祖父,我曾祖,都是农民。我外公以前做过小官,由于战乱,他避难到乡下。我母亲是个识字的人,在小镇的学堂里教学生认字。那时候比现在要安宁些,说起来,现在战争不断,也是因我而起。我的祖祖辈辈都很平凡。有一天,一个战士受了伤,来到我们小镇养伤。他说我是个练武的材料,便将我带了出去。我欢欢喜喜的追随着他,甚至没有跟家人说一声。以为这将是我命运的转机,我心想,做个强大的战士总比种田强。后来我发现我被骗了,他只是把我当作一个仆人,而他也不是什么战士,只是会两下把式的骗子。没什么比这更让我难过的了,我甚至想到过杀了他。呵呵,他比我强得多。”
禅师咧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深了。“他让我给他洗衣做饭。甚至上街杂耍,这就是他所说的武艺。那时候我根本吃不饱饭,还要受很重的苦役,也许就是那一段日子,培养了我坚毅的性格。后来,他又骗来了一个少年。他和我一样,都是憧憬着能学到强大武艺而来。这使我有了同伴,就像你和熊黄。”
禅师笑了笑:“不过我们没能相处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