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房中烛火辉煌,沉香静溢,蓝翎侍卫跪于陛阶之下,那陛阶上的龙座里正端坐着太子,堆叠的奏折摆满了龙桌,“若你所言为真,那宫里头绝对容不得此人,再去探。”
蓝翎侍卫雄浑应答:“嗻!”
便退出大殿,正巧李良娣提着宵夜侯在门外,那侍卫先鞠了一礼:“小主万安!”
便快步离去,江芋艿引李良娣进殿里走至龙案旁:“婢妾参见爷。”
太子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本宫有何事吗?”
李良娣温婉道:“爷,过几日便是中秋了,现在爷整日跟底下人说话议事,一定口干舌燥,所以婢妾特意熬了些什锦酥酪,里面有苹果丁和甜橙丁,听太医说,这些对熬夜的人好。”
太子先用银勺试了一下,再舀着勺子吃着:“酸甜可口,有劳你了。”
李良娣莞尔:“婢妾伺候爷是应该的,那爷,婢妾就不打搅了,婢妾告退。”
说罢,身披纸棕色斗篷钴色常服的美人便离了大殿,两名宫女为其提灯引路。为了次日中秋,奴才们都在忙活着张灯结彩,准巴苏海的草原蒙古包周围,一片粉嫩红柳,长在中原的我们从未见过此等美景,在账外驻足赏那奇异花树间,一溜宫女太监瑟缩着脑袋由大太监引着往皇上的蒙古包去,荣妃把那大太监招呼过来:“奴才参见各位娘娘,各位娘娘金安!”
荣妃捻着手中的佛珠,和蔼问道:“本宫问你,究竟出何事了?为何你们如此急迫?”
大太监瞄了下四周,才对荣妃回道:“昨儿皇上得知宫中有人窥探圣意,故此想把各处稍微可疑的宫女太监都找去查问。”
这时,两个小太监腾地就转向宜妃:“宜妃娘娘,奴才小彭子和小晁子是您宫里的呀,您救救奴才吧!”
宜妃也不瞧跪地的奴才,急切催促道:“快带他们去问清楚吧!”
又有小宫女向我求救:“德妃娘娘,您救救奴婢吧!奴婢发誓奴婢没有!”
惠妃正得意无人出自自己宫中时,四名小宫女便向惠妃求救:“惠妃娘娘,您救救奴婢!奴婢冤枉!”
又有小太监哭求荣妃,为此,我们终止了游园,聚在荣妃的账中讨论接下来的情况。宜妃急急饮了口奶茶,啪一声把碗置在桌旁,奶花溅起一些:“好端端的,本宫身边又出了刁奴,污损本宫清誉!”
荣妃道:“我们就先不说了,宜妃妹妹是最得皇上圣心的,哪里还需要多此一举窥探圣心呢,此事,又或许跟前朝有纠葛。”
我思索着:“现在调查的都是些才进宫没多久的新人,像咱们身边用惯了的老人却没有查问,说明皇上还是相信咱们的。”
惠妃道:“听说是太子查到了窥探奏折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故而京城和这处的奴才都要盘查清楚,也没准新妹妹里就有人是抱着窥探圣心的目的混进宫跟咱们平起平坐的。”
宜妃道:“惠妃,依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官女子搅扰了咱们吗?”
惠妃道:“短短时间,就能从小宫女一跃成为官女子,可见那些贱婢多有手段。”
荣妃道:“现在她们都是妹妹了,别一口一个贱婢的。”
惠妃莞尔:“姐姐说的是。”
我们正说话,忽听外面是宣嫔跟身旁宫女的吵嚷声:“你们这帮狗奴才!要带乌日格和苏曼去哪儿!”
“娘娘!放开我!娘娘!救奴婢啊!”
那大太监正往前走,宣嫔快步到前,撑开双臂阻拦:“不许带走她们!”
大太监即刻跪地回道:“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若各处有可疑的都要一并查问了,也好给娘娘您交代。”
宣嫔还在理论:“她们都是本宫身边的人,她们要做什么都听本宫差遣,本宫从未让她们干过坏事,若有,本宫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公公带本宫过去,放了本宫身边的人吧!”
苏曼和乌日格哭道:“娘娘。”
却见宜妃急匆匆走过来,拽开了阻拦的宣嫔:“干什么呀!放开!快放开!”
宜妃把宣嫔拉至一边,给大太监使了个神色,便继续押送那些宫女太监往御前去,宣嫔大哭,宜妃劝道:“若他们果真做了什么行径,查问一下也好正宫中纲纪。”
恰在此时,一路随行的灵官女子与徐官女子突发高热,同住一包的雨官女子与尹官女子正在照料,见四下无人,几名官女子开始窃窃私语,雨官女子将冰毛巾敷在徐官女子额头:“宝弦,好样的,挺过去就没事了。”
徐官女子痛苦地张口呼吸,面目滚烫。尹官女子道:“雨儿,之后怎么办?现在小王子被太子爷发现了,各处的宫女太监都被查问了,接下来会不会来查咱们,知道咱们的底细?”
雨官女子思索着道:“如果是小王子已经被扣押审问,那势必会供出咱们,那皇上何须再到处查人,所以,我赌小王子现在还在宫中御前当差,而太子快马加鞭送来的情报很有可能只说人是后宫里的,但没说是咱们。恰巧安姝你懂饮食,便让灵儿和宝弦吃了诱发高热的点心,咱们也有理由暂避追查,护住咱们宫里的人以待来日。”
尹官女子道:“可终归查不到咱们这儿,会不会咱们此举会惹人怀疑?为何宝弦她们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随行到此处才突发高热,而且又是在中秋时节的前几日。若各处都查了,就咱们这儿没查,咱们会不会才是最惹人怀疑的呢?”
雨官女子叹道:“谁知道呢,看看再说,如今先救治灵儿和宝弦要紧。”
很快,众人便又整装出发,只是,这一次,有两路方向的车马船只,一路是继续前往端敏公主府准备过中秋的,另一路则都是被裁撤的宫女太监,由侍卫护送回京,再差人各遣出宫还归本家。宫中的盛宴中,太子与太子妃和蔼端庄,瑞嫔无心歌舞,人正走神间,安嫔敬酒道:“瑞嫔妹妹,中秋同乐。”
瑞嫔突然惊过神打了一激灵,忙端起酒杯回敬:“安嫔姐姐同乐。”
僖嫔问道:“怎么今日瑞嫔心事重重的,是有什么牵挂的事吗?”
瑞嫔被当众发问,只尴尬地回以哭笑不得的奇怪微笑:“没,没事。”
太子妃道:“好了,都看歌舞吧,瑞娘娘的心事,自然是牵挂宫中的几个小弟,小弟们的乳母都是本宫亲自拣选的,做事老成,瑞娘娘请放心吧。”
瑞嫔莞尔向太子妃颔首:“是。”
而席间一同无心歌舞热闹的还有星轩,虽然二阿哥非她所生,但她这个嫡母也还未走出云苓的丧子之痛。而云苓在府中,与秋玫一同跪坐于二阿哥的神位前合十祝祷。这一边,端敏长公主与皇上似乎有点不和,但双方又碍于彼此身份,所以只相互敷衍,各中缘由,我等因进宫晚,尚不明缘由,只知道此前引路的齐伦巴图尔是平定三藩的将领,同时也是这位端敏长公主的次子,赏完了中秋皓月,皇上便迫不及待动身出发前往克尔苏。与此同时,一艘满载洋人的商船安菲特里特号正往广东口岸停泊,从船舱里下来的洋人里有当时回归法兰西的传教士白晋等人,此前因皇上与路易十四赠礼交好,所以路易十四便让白晋等人带来了给皇上的回礼,只可惜现在圣驾不在中原京城而在千里之外的蒙古,却是太子知道了此事,派人在教堂里好生接待。咸福宫内,瑞嫔给亲姐姐上了香,正转身要走,忽见一白发老太监拄拐而至:“娘娘,又来给孝懿皇后上香了吗?”
瑞嫔莞尔回道:“是,明日就是中秋了,本宫想来见见姐姐。峪公公,你为我姐姐守灵多年,这份恩情,我们佟佳氏一族代代铭记。”
原来那白发老太监正是峪公公,咯咯笑道:“奴才也只是替小缘子照顾皇后娘娘罢了,当年,这咸福宫里的人不是出了宫,便是去了别处,说来,以前皇后娘娘身边的小缘子也是奴才带出来的徒弟,奴才从前是伺候孝端文皇后的。”
连翘道:“那峪公公进宫已经好几年了吧,先朝的太监不是该出宫回家养老了吗,为何你还要在宫中?”
峪公公老泪在眼眶中打转但仍忍住了不掉泪:“家?奴才已经无家可归了,这皇宫便是奴才的家。奴才要去办差了,娘娘请自便,奴才告退。”
木拐声咯噔咯噔地在青石砖地上敲响。瑞嫔在甬道里走着,一名挑水的小太监不小心把水洒到瑞嫔跟前,好在连翘即时护住了瑞嫔,那水只溅湿了连翘的裤脚:“怎么回事!做事这么不当心!”
那小太监搁下担子忙下跪叩头:“奴才不是存心的!奴才不是存心的!”
瑞嫔怀疑地上前查看:“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虽然说有点变化,但还是能听得出,这是年幼时的熟人声音,果然是之前自己姐姐身边最意气风发的大总管缘多喜公公,他现在调去了水房当小太监。众人正欲相认,忽然管事的太监过来了,摁着缘多喜的帽檐就一同给瑞嫔叩头赔礼:“娘娘,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瑞嫔道:“没事,以后做事当心些便好,都去忙吧。”
“谢娘娘开恩!”
接着,瑞嫔便回了长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