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瑞嫔听说勤贵人长得像孝懿皇后,挑了几匹上好的锦缎和一箱珍珠,亲自到钟粹宫里与勤贵人相见,勤贵人在吩咐下人收拾庭院,宫女太监们抬着箱子和盒子进来,瑞嫔到勤贵人身边福着身子道:“嫔妾佟佳氏见过勤贵人,贵人万福金安。”
积云和积雨跪下行礼,勤贵人不知来者何人,便问身侧的积云:“这位是……?”
积云道:“她是瑞嫔,位分在小主之上的。”
勤贵人闻言,赶忙行礼道:“嫔妾贵人陈氏见过瑞嫔娘娘,娘娘万福。”
瑞嫔忙搀起她:“贵人快别如此,娘娘二字,要折煞妾身了,妾身听人说,你在选秀那日就已经是皇上钦点过的贵妃了,你现在万千宠爱在一身,该是妾身向贵人请安才是。”
又对着伺候勤贵人的一众宫女太监道:“都起来吧。”
宫女太监们起身,勤贵人微笑道:“娘娘言重了,嫔妾初入宫中,怎当得贵妃?嫔妾只想在宫中安稳度日,别无他求。嫔妾是贵人,原该是嫔妾去向娘娘请安的。”
瑞嫔微笑道:“妾身怎好让贵人您贵步临贱地?再说,甚少有人把妾身当作主位娘娘。相比之下,贵人倒有几分贵相,宫里头先论宠爱,再论位分,选秀那日皇上倾心于贵人或许是出于贵人的姿色,但今日一见,总觉得贵人您格外的亲切呢,以后我们可以姐妹相称吗?”
勤贵人微笑道:“那我叫你瑞嫔姐姐,你就叫我卉儿妹妹吧。”
瑞嫔也微笑道:“卉儿妹妹。对了,卉儿妹妹,今日来得匆忙,也没准备像样的见面礼,这些绫罗锦缎和珠宝古玩,还望妹妹笑纳。”
勤贵人见宫女捧来的一箱箱礼物,欣喜道:“呀,好漂亮的锦缎和珍珠啊!积云,快收着。”
积云应着便和积雨一起收下了几箱东西,瑞嫔问道:“妹妹可喜欢?”
勤贵人道:“当然了,谢谢姐姐。”
瑞嫔微笑道:“妹妹喜欢就好,妾身还有事,先告退了。”
瑞嫔带着宫女太监们离去,勤贵人走出钟粹宫对瑞嫔道:“姐姐有空了要常来坐啊,妹妹给您泡江南的芙蓉茶。”
瑞嫔微笑道了声:“好。”
便坐上步撵驶离了钟粹宫,积云和积雨在收拾库房,见了满箱的彩丝锦缎,欣喜道:“小主才进宫就得了这么好些礼物,咱们跟着小主,也有脸面。”
积雨道:“我听人说,皇上很早以前就钟情于我们小主,选秀那日别的秀女都离御前远远的,偏我们小主被皇上亲自牵到了龙椅上,俯瞰群芳,好不威风。那些宫里的娘娘们,一个个都花容失色,相形见绌。”
积云摆放着花樽道:“可不是,若没有她们极力反对,说不定我们家小主会入主中宫呢。”
二人正说笑,刘答应身边的灵台便斥道:“放肆!小主岂是你们能议论的!”
积云仗着是勤贵人身边的人,本就不把隔壁的放在眼里,见灵台出言责怪,根本不予理会,继续各作各的,灵台取了针线盒气匆匆地到刘答应身边,刘答应见她嘟着嘴,问道:“怎么了?”
灵台皱眉道:“小主,积云和积雨两个贱婢在背后议论主子,奴婢出言训斥,她们不把奴婢放在眼里。”
刘答应微笑道:“她们是姐姐身边的侍婢,理应由姐姐自己管束,你去管束?算怎么回事?好了好了,姐姐受宠,她们的气性高些也是自然,咱们也该为姐姐高兴才是。”
灵台啐道:“今日是山珍海味,明日是锦缎珠翠的,以为咱们稀罕没见过世面吗?显摆给谁看!平日里姐姐妹妹的,这会子,指不定怎么算计荣宠呢!”
刘答应停下针线,上前去狠狠扇了灵台一耳光道:“给我住嘴!”
灵台捂着脸跪下叩头:“小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刘答应道:“下次再让我听见你非议勤贵人的话,我就回了贵妃娘娘,罚你去慎刑司服役去,听清了吗!”
灵台只得唯唯称是,刘答应搀起灵台道:“我何尝不知姐姐如何待我,我与她自小一同长大,现在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应该相互扶持,若互相生了嫌隙,于她,于我,都会是终生憾事。我们受的波折够多了,你若再节外生枝,要我如何在宫里面对姐姐?”
灵台哽咽道:“小主,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
刘答应叹道:“罢了,这件事,就算了。”
勤贵人炖了血燕到燕来斋来:“听说妹妹月事来了,身子不大好,姐姐炖了血燕来,给妹妹滋补滋补。”
积云打开食盒,捧出一碗殷红的燕窝摆在桌上,刘答应见了那碗血淋淋的东西,大惊失色:“啊!姐姐!”
勤贵人拿起汤匙舀了几勺尝着:“香甜可口,滋阴补气是最好的,妹妹快趁热尝尝。”
积云也微笑道:“我们家小主待刘小主像亲姐妹一样呢,这上好的血燕,是不久前宜妃娘娘赏赐,小主自己都舍不得吃,拿来给刘小主享用,刘小主遇到咱们贵人小主,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刘答应为难道:“可是姐姐,我素日来甚少吃这么名贵的东西,而且,我现在还不饿。”
勤贵人道:“没事,稍后让下人再去煨了便是,你我都是新来宫中的,一切可都还习惯吗?”
刘答应微笑道:“劳姐姐关心,一切都好。伺候我的灵台、若歌,她们都挺勤快的,做事也麻利。姐姐你呢?”
勤贵人微笑道:“姐姐以前苦日子过惯了,现在要来过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还真的不习惯呢。昨日瑞嫔带了好些礼物给我,改日妹妹得空了随我去库房挑些,填几样像样的陈设在屋里,妹妹觉得可好?”
刘答应勉强笑道:“姐姐的东西,自然是好,可……妹妹怎好意思拿姐姐的东西?”
勤贵人道:“这有什么,姐姐给你,你收着便是了。”
刘答应勉强笑道:“好,谢谢姐姐。”
勤贵人见刘答应紧紧攥着手绢,牵过刘答应的手道:“我们是姐妹,有什么心事不能告诉姐姐?”
刘答应低头道:“姐姐你如今受宠,妹妹我,好生嫉妒。”
勤贵人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傻瓜,女孩子家家的,嫉羡旁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倒羡慕妹妹这样,清闲自在。皇上有什么好,胡子拉碴的,他女儿都比咱们虚长两三岁呢,还不如妹妹看着水灵,叫人喜欢。”
刘答应含羞道:“姐姐快别取笑妹妹了,妹妹哪里有姐姐好看。”
二人说笑了一会儿,屋里便只有刘答应主仆,灵台啐道:“什么血燕,分明是在讽刺小主的闺名,小主素日来也不吃这劳什子,奴婢去倒了它。”
说着便要去倒掉,刘答应忙阻道:“倒掉怪可惜的,再去煨一下,你和若歌分着吃了吧。”
灵台应着便去做事,刘答应攥着手中的绣板,皱紧了眉头将绣板甩在地上。秋雨淅沥,宫殿中的青石砖上沾着水气,使数日来的暑热有了些许凉爽,勤贵人伺候皇上早起,若歌慌忙来报:“奴婢参见贵人,参见皇上,大事不好了皇上。”
勤贵人道:“若歌,别慌,有话慢慢说,出何事了?”
若歌道:“回贵人,刘小主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大好,昨日去御花园采花,忘带了雨具,淋了些雨,回来后说劳累了想歇息,奴婢伺候她睡下,谁知半夜里刘小主突然烧了起来,奴婢即刻去太医院请太医,可太医院说昨日安亲王府的福晋身子不大好,大福晋也动了胎气,贵妃娘娘调了太医去看护皇室宗亲,宫里头无人当值。小主烧了一夜,奴婢害怕,不想惊扰了皇上和贵人。”
皇上斥道:“糊涂东西!怎么不早来告诉朕!”
若歌只跪着哭道:“奴婢知错了。”
勤贵人安慰道:“皇上,先别急,臣妾与妹妹自小一同长大,妹妹她底子好,许是乍离了江南,水土不服,让太医开些药调剂着,臣妾也会随时照顾好妹妹的。”
皇上立刻吩咐:“魏珠,今日太医院何人当值?”
魏珠上前恭身道:“回皇上,今日是葛太医当值。”
皇上道:“去请。”
魏珠应着便赶往太医院,勤贵人和皇上去燕来斋探望刘答应。两三日后,刘答应病愈,勤贵人坐在床前,握着刘答应的手哭道:“妹妹,太好了,烧退了。”
刘答应见勤贵人面容憔悴,鬓发蓬乱还在尽心照顾自己,感动哭道:“让姐姐担心了,都是妹妹不好。”
勤贵人道:“你我是姐妹,以后若再有这种事,要早些告诉我。”
刘答应道:“我怕我惊扰了姐姐和皇上,所以才瞒着,姐姐,我下次不会再瞒你了……”刘答应羞怯地缩进被子里,勤贵人轻抚着她的头发道:“你我是姐妹,又是初来宫中,无论以后我们得宠还是失宠,都不会抛弃对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虽不是亲姐妹,但胜过亲姐妹,姐姐待妹妹好是应该的。”
刘答应感动哽咽道:“姐姐……”勤贵人见她啜泣,安慰道:“好了好了,病才好呢,别哭得稀里哗啦了。”
如意馆里,几个金发碧眼的西洋画师展开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画卷上绘制着皇上的一路南巡的山水人情和趣闻大事,南怀仁和皇上在此赏画,对皇上作揖道:“皇上,烟花三月下扬州,听说春日的江南风景如画,今日微臣有幸,一睹皇上巡游的风采。”
皇上道:“爱卿,朕比之当年的青春年少如何?”
南怀仁道:“皇上是天子,与天齐寿,微臣是凡夫,不敢妄议,只是年少自有年少的好,年长也有年长的韵味,皇上器宇轩昂,若臣是女子,当仰慕倾心。”
皇上放声大笑道:“好!知朕者,莫若爱卿也!今日朕就把此《康熙南巡图》,赐予爱卿,他日爱卿返归故土,让他国也见识一下我大清皇帝的英明治世!”
南怀仁叩谢道:“微臣谢皇上恩典!”
随后又赏了一会儿画作,南怀仁抱着画卷高高兴兴地出了如意馆,雨天路滑,石阶上还撒落着些许松子,南怀仁脚下一滑,后脑已重重磕在青石砖台阶上,鲜血流了一地,没了气息,皇上闻言,痛失良臣,让人厚葬南怀仁,并下旨御赐谥号“勤敏”。魏珠到御膳房来趾高气昂地传命道:“敬嫔娘娘敦恪公主的生辰快到了,你们,都给咱家警醒着!宴会的菜式和酒品,都不能出丝毫的差错,不然小心咱家告诉皇上,摘了你们的脑袋!”
御膳房的太监们唯唯称是,魏珠看向一旁摆的蟹黄酥,皱眉道:“这蟹黄酥是谁做的啊?”
李德全上前道:“是奴才。”
魏珠见了老熟人,笑道:“呦!这不是李公公吗?别来无恙啊?”
李德全道:“承蒙魏公公关心,奴才很好。”
魏珠冷笑道:“自然了,你就是过得不好也得回声好不是?做奴才的,还不都是哄主子高兴罢了,这蟹黄酥,似乎火候还不够啊。”
他拿起尝了一口,立马极厌恶地吐掉:“呸!这什么啊!都馊了!你平日里就给主子吃这些玩意儿?好你个李德全,咱家看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李德全忙跪下叩头道:“魏总管饶命,奴才知错了!”
魏珠厌恶地离去,胡六儿扶起李德全:“李公公,魏总管说蟹黄酥不新鲜,咱们再挑新鲜的做了便是。你在旁边打下手就是,我和小福子他们忙活便成。”
李德全作揖道:“多谢胡总管体谅。”
胡六儿道:“快别如此,好歹你也曾是总管,魏总管也是您带出来的徒弟,别放低了自己,迟早都是要回到御前去的。”
李德全边做事边道:“借总管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