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里的大汉一愣,不敢相信陆云礼就这么把自己放了。 却见面前这位尚书大人手起刀落,短刀削铁如泥,直接将剩下囚车的锁链也砍断开来,数个形象各异的囚犯登时除去束缚,恢复自由: “诸位都是江湖各路的英雄好汉,虽触犯大周律法,可罪不至死。陆某人今日落难至此,不能连累诸位失去性命,还请各位日后遵纪守法,做一个良民,不然,若能逃过此劫,陆某人定会再将诸位绳之以法!”
见陆云礼说话不像开玩笑,这些囚犯虽搞不清状况,可还是借由前方魏琪等人阻挡间隙,飞身而起,消失在茫茫松林。 这其中亦包括折叶郎君。 他断定陆云礼今日必死无疑,山西守备军之后必会有朝廷军队剿灭叛军,便不再趟这趟浑水,只对铁爪白头翁说了句:“老白!后会有期!”
也双足攀叶,逃了出去。 经过数个空荡荡的囚车,陆云礼来到蔡察面前。 箭矢的嗖嗖风声从他二人头顶刮过,杂乱的马蹄声,喊杀声,刀兵碰撞之声混成一片。 动荡和骚乱似蝗虫一般,迅速在整个松林中蔓延。 而此时的蔡察,早已经停止了咿咿呀呀的瘆人笑声,一脸平静地看着陆云礼。 陆云礼亦看着蔡察,面上无波无澜: “师兄,一路走来,你辛苦了。前方的路师弟恐怕不能陪师兄一起,可只要师弟在,定会护师兄周全。”
说完,便转身站在囚车前。 任由山西守备军从两翼包围过来,魏琪、唐风迅速护在他两侧,迟铮和姚松鸣手握兵刃被叛军从后方逼至跟前。 梨影被迟铮丢进铁爪白头翁所在的猎兽坑,她虽担心外头战局,却生怕出去添乱便留在坑中。 “蔡大人!”
那山西守备军都指挥使,大喝一声,催动胯下马匹冲上前来。弓箭已被他拉成满月,三支搭在弓弦上的淬毒冷箭,泛着幽绿的光芒。 “那日大人的妻儿所中之箭,就是淬了西南天仙孔雀胆,今日不如让方某送你们一家团员!”
他话音刚落,周围数十名弓箭手高举步弓,搭箭拉弦。 数道绿芒映入中心人的眼帘,这孔雀胆剧毒无比,见血封喉。若是箭如雨下,必是无人生还。 可周身浴血的魏琪等人,虽被叛军团团包围,却并无半点退缩。 “杀!!!”
他们怒目而视,嘶声力竭,一行不到十人的队伍却喊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放箭!”
这都指挥使亦是大喝一声。 眼见弦上之箭破风而出,陆云礼脊背仍是挺得笔直,魏琪、姚松鸣手握兵器猛地跃起,唐风则一个闪身挡在迟铮面前,用身躯将她死死护住。 却于此时,只听“砰砰”几声爆炸声响,几发被烧得通红的铅弹不知从何而来,猛地射在那都指挥使的手腕,三支毒箭便擦着陆云礼乌纱帽飞上苍穹。 守备军弓箭手亦是身中数弹,顷刻间如倒伏的麦子,躺成一片。 紧接着,便听马蹄如雷,前后左右传来同样大喝。 “神机营左掖军在此!绞杀叛军!一个不留!”
“神机营右掖军在此!绞杀叛军!一个不留!”
青色大潮般的骑兵奔雷而至,战马上的神机营将士手持长刀。身后的三排步兵架着火绳枪,一步换一列,枪声此起彼伏。 虎樽短炮紧随其后,佛朗机大炮、大将军炮跟在队尾浩浩荡荡,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 神机营两军千人,直接驾马挥刀举枪,冲乱敌阵,一边将陆云礼等人以盾甲护住,一边将叛军向队尾驱赶。 长刀将叛军扫倒,长枪补位刺击,火绳枪点对点逐个击破。整个十七渡口,瞬间形成数个吃人的漩涡,疯狂绞杀着叛军的队伍。 被数个游击将军轮番猛砍的都指挥使,连连后退,胸口不停往外渗血,却还是拼命持刀阻挡攻势。魏琪银枪挥舞,挑飞护在他身侧的叛军,一点寒芒如索命无常般冲出,刺向那都指挥使的咽喉。 “哈哈哈!”
都指挥使邪佞地笑出声来,长刀迎上魏琪枪锋,刀枪相击之间火星迸溅,“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芒!”
他大喝之时,长刀已似蛮牛般势不可挡,刀刀冲魏琪门面斩出劲风。而魏琪长枪亦如凶莽吐信,一刺一点破他胸前铠甲,连着血肉溅出道道血花。 “狡兔死,走狗烹!”
长枪没入都指挥使肩甲,他义无反顾让其穿透银甲,冲向魏琪面前,举刀便砍:“飞鸟尽!良弓藏!你我都一样…” “砰—” 身后姚松鸣适时将火绳枪举起。 铅弹瞬间没入这都指挥使后脑,温热的血在魏琪银甲上溅得鲜红一片。 其余叛军亦是全军覆没,倒在血泊之中。 “收兵!!!”
随着神机营左右掖参将一声大喝,地平线上的紫日喷薄而出,松林中还散发着温度的血被浸得愈发暗红,将苍穹之上的朝霞染得犹如一匹匹撕裂开的锦缎,披在尸横遍野中的一辆残破囚车之上。 只是这囚车虽早已没有车轮,却被四个浴血冲杀的将士抬在肩头。 姚松鸣的铁靴将泥土踩出一个个凹坑,魏琪甲缝之间尽是血污,唐风身上还插着一两只断箭。 唯独陆云礼一双眼睛湛然明亮。 四人跟随神机营将士,在一缕缕金色光柱之下,走向哨鹿围场。 似一幅悲壮的釉彩,嵌入千里镜后的眼睛。 “霍总兵!边境来报,瓦蒙人集结兵力,有动静了!”
北面的山顶,一队足有两万人的黑骑精兵前头,燕北骑兵将领霍映楼看着满目疮痍的哨鹿围场,将千里镜扔在一旁参将手中: “不世之功,一步之遥。怪不得,燕王殿下果真料事如神,若今日反了,燕北怕是要被这些瓦蒙胡子搞个偷袭。去点狼烟,随我迎战!”
“是!!!”
。 神机营队伍迈着整齐步伐,与燕王府的马车背道而驰。 马车内的陆挽澜,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天边云霞回复萧晏之: “王爷若想反,今日是最佳时机。”
未料到这女人直接挑明局势,萧晏之一时愣住。犹豫着要不要对她说: 本王反了,你怎么办? 却还是违心地说了番大道理:“本王反了,这天下的奸佞还在,大周的蛀虫还在,百姓不过是换了一个君主供养,可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何况,今日百官亦在,若损忠臣良将,便是动摇大周根基。就算得到皇位,又有何用?”
陆挽澜听罢,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听王爷一席话,臣妾受益良多。”
没有抱怨,亦没有追问。 萧晏之本以为自己大义凛然的说辞,会惹她羞恼,可当她忽然懂事起来,他却发现慌乱的竟是自己,一股无名火竟猛然堵在胸口发不出来,焦灼中夹杂着刺痛,无法平息。 陆挽澜似乎没察觉他的滔天怒意,只默默忍受着肩头伤痛,马车一颠便倾身向前栽倒。 待落入萧晏之滚烫怀抱之时,才惊呼着“王爷有伤”,便撑起软绵绵的胳膊想要起身,结果又被他二话没说按了回来。 “怎么这么烫?”
“你身上有伤,咳咳......” 萧晏之的脸又是一沉,恨恨道:“那又怎样?”
见她仍是挣扎,便又箍紧了她肩头急切问了一句:“莲花渠的地,什么时候给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