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与朱国志一起走到了自行车前,准备告别。 朱国志道:“把你的车放我车后面,我载你回去吧?”
“不用,下午放半天假,我要约女朋友看电影,刚发了威信,一会儿电影院见呢。”
景阳推上自己的车,道:“改天,我也买一辆,不差钱!”
“哈哈哈……”朱国志被景阳逗乐了。 但刚吃了饭,景阳也不想立马骑车运动,看朱国志也不想走的样子,就道:“那咱们走走,消消食?”
“好啊。”
朱国志立马同意。 景阳有些无语,这么一公司的领导,把陪自己当正事了,这要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两人一边步上马路,景阳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便开口道:“欸,对了,你们的这个保肺散里,为什么不加入化橘红这味中药啊? 化橘红有祛痰止咳、消食化积、散结的功效,有南方人参之称。 在这一次的特殊时期,这个药用上,能起事半功倍的效果。 合理化裁,甚至对阴虚有燥者,也可以起辅助作用,而不担心他们出现严重副作用。 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哈,你们这个保肺散目前为止,效果已经不错了。”
朱国志叹道:“还不是那些资奔的力量吗?”
“资奔?”
景阳愣了一下,笑着道:“朱总,你在我眼里,可也算半个资奔家哦。”
朱国志笑道:“我算什么资奔家啊,我们充其量就是一个背锅的。”
“怎么说?”
景阳能听得朱国志心里有气。 这让景阳作为朋友,很想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朱国志道:“化橘红这味药,我们在研究之初,就立项了的,但这味中药,也就是真正的化橘红,已经被炒到了天价。 这要是用下来,成本大到我们支撑不了。 毕竟,宣传这些都不行,收回成本是避免公司因这一业务破产的第一要务。 综合考虑过后,我们选择了别的中药代替。 这些都是没办法的办法。”
“真正的化橘红?”
景阳听着这几个字,心里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次住进中医科里的病人中,起初景阳给那些咳嗽厉害的人,都是有用化橘红的。 但后面再用,感觉效果不佳。 一问药房,说是新进了一批化橘红,景阳当时猜测可能是陈化期不够,药效也不行。 正好当时因为九州中药,就顺手搜他们的官网,找到了保肺散这个药。 有了代替,他也就没在关注那化橘红的事情。 今天,听到朱国志这么一提,他就怀疑起来,会不会是这一次医院新进的这批化橘红也遇到了这个问题。 朱国志边走边道:“景阳见过化橘红原果实吗?”
景阳一怔,摇了摇头。 他道:“我知道大部分的中药,但是都是从书本上学来背的,我只知道化橘红是芸香科植物化州柚的未成熟,或者近成熟的外层果皮,没见过它原来的模样。”
朱国志就道:“看,连你这么专业的医生,都只知道中药最后的炮制结果。”
说着,朱国志轻叹了一口气。 他稍微想了一会儿,才道:“想要炮制出化橘红,只有化州柚的皮可以,而且必须生长在化州,这东西你从广东移植到南井,它也能活,但那就不叫化州柚了。 因为只有在化州,这个柚上面才会长出一层细细的绒毛。 你把他移植到别的地方,它样子还是那样,但就没了这层绒毛。 包括你现在到网络上自己去搜化橘红来买,大多数都是化州柚未成熟的幼果直接切片,这根本就不是化橘红。 可他们一包装,就说自己是正宗的化橘红,还和当地XX共同开发,没几年就占领了大半的市场。 这些假的化橘红充斥在中药市场上。 真货就只有真正懂的人,才能买到了,但近期我们有这意向时,人化州那边已经被神秘资奔买光了。 反而这些充斥的假化橘红在市面上广泛铺货,还号称有二十多年的陈化期。 全是骗人的玩意儿。 正宗的化橘红,只要皮,不带里边的果肉,可是这些知识,知道的又有几个? 你又说给谁听?”
朱国志提起这些,就一阵一阵无力。 景阳听着朱国志倒苦水,也是一阵心惊,他没有去研究医院里的化橘红,但他后面确实用过,皮与肉有分层,能够看得见。 他知道这一批的化橘红,与之前的那批,是不一样的。 之前的都是化橘红切成丝状。 “这些上面会不管吗?”
景阳对此有疑问。 朱国志道:“当然管啊,但资奔就是聪明,他们也叫化橘红,但人家在后面加了个胎字,但不知道这里边情况的人,还是多的啊,谁知道你是化橘红?还是化橘红胎? 甚至,有的人觉得,啊,这个化橘红后面加了个胎字,这个才是高级的吧?正宗的吧? 你看嘛,就看资奔怎么说,人家洗脑那一套,玩的是真的溜,你不服不行。”
景阳愣了愣,笑道:“我们也可以发出声音嘛!”
朱国志笑着摇了摇头。 他道:“你医术这么高,认识你的,能有几个?只有最有触觉,最懂行的人,才能了解到你的好,现实也一样。 那些化橘红,你也不能说人家是假的,若按西医的检测标准,分子成分啥的,就是一样的。 有效果,但效果不佳。 属于是夸大自己的效果。 像现在还在坚持真正炮制方法与道地药材的,化橘红有十分的效果,那就卖一个十分的价格。 但那些化橘红,只要有二分的功效,他们包装一下,就卖出二十分的价格。 谁有专业的能力去鉴别它? 还是得懂这个的人? 可是,中医现在真不行,大家对中医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国家的精英,全是流美流欧的价值观。 能信咱祖宗这套玩意儿的,太少了。”
景阳听完,自己都跟着叹了口气,一股难言的压抑,让他觉得复兴中医这条路,真的太难了。 一个好的中医,不仅要会治病,还得会识药。 而自己在这个方面,好像进步空间很大。 他停下脚步,道:“朱总,希望你们能一直坚持下去,国人经过这次大考后,一定会有一部分人,重新爱上中医,但如果在药材这关先失守了,那中医可就真的完了。”
朱国志颔首道:“当然。我们老板说了,他做这个,也不为赚钱,不差钱,哈哈哈……” 景阳也笑了。 九州中药,确实是难得的良心企业,景阳甚至都想发一个大宏愿,让九州赚上一大笔钱。 只有让他们赚到钱,他们才愿意坚持守住这个底线。 要不然,真的玩不过那些资奔。 两个人边走边聊,一直走出两站地,朱国志的电话响了起来,接了电话后,才道:“不好意思了小景,公司有事,我得先回了,咱们有时间再聊。”
“好好,您赶紧忙。”
景阳目送朱国志跑回去。 他一时间看着马路上的行人,有些茫然。 自己已经尽量在拥抱资奔了,但他发现自己拥抱的根本不是资奔。 电视台算个毛线。 现在哪个正经人还看电视啊? “想要发出声音不难,难的是让更多的人听见,随便一句诋毁,都比你解释一万倍有用。”
景阳回想着朱国志的话,逐渐郁闷。 但他自我调节能力还算不差,一想到这些让人头疼的问题,立马就甩甩脑袋,把他们从脑海中暂时地甩出去。 有人说过。 布局未来想要做什么,不是本事,现在做什么,能得到未来才是本事。 景阳觉得,还是先把自己的熟练度刷满再说。 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考虑进来。 想通这点后,景阳立马整个人轻松多了。 一个下午,景阳几乎就跟李婉腻歪在一起,算是过了一个给单身狗一万点暴击伤害的愉快下午。 星期五。 景阳又一次满血上班。 早晨早早地就来到中医科点了卯,他专门去药房查看了一下新进的化橘红,果然与朱国志说的一样。 这些分明就是化橘红胎,不是真正的化橘红。 但这话,他也不能跟药师说,人家就是一打工的,这事还是得给张文忠反应。 只不过张文忠最近这两天似乎也挺忙。 很难见着。 景阳离开药房时,给诗晓晓发了条信息,询问张院长是不是生病了? 诗晓晓回复说还没有。 景阳就编辑了一条短信,说了自己关于化橘红的事情,希望诗晓晓转述给张文忠,看看采购那边,能不能派个专业的把把关。 诗晓晓回了个好的。 景阳发现诗晓晓,整个人状态不对劲,想打个电话关心一下,但一想,还是决定中午下班,提点水果再看望一下为好。 他就把手机一收,前往了自己的诊室。 跟马中和在这里的时候不一样,那叫号叫的都排老长的队,他一来,就有些冷清了。 但景阳也习惯了,年轻反而是劣势。 景阳坐下,继续拿出书来查看,医术提升上来以后,关于摸到真脏脉时,景阳的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方向。 马中和马老虽然暂时离开了东江,但若是能让他挺过这一关,后面仍能给中医继续发光发热。 景阳一边看书,一边苦思解题思路。 正看的认真,电脑上显示有人挂了他的号,患者的名字叫刘若梅,上面显示八十六岁。 景阳吓了一跳,不敢怠慢,赶紧点开叫号系统,让人进来。 很快,景阳诊室就有人敲门。 景阳连忙道:“请进。”
门一推开,就见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推着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太太进来。 中年男子一边把号递给景阳,一边道:“医生你好,我们可能也是阳了,麻烦您给我们开点那个清肺排毒汤,拜托了。”
他说话,带着焦急,甚至还有一些哭腔。 景阳连忙安慰道:“别着急,别着急,我看看怎么回事?不一定都需要喝那个。”
说着,景阳的目光挪到了坐轮椅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围着很厚的围脖,带着厚厚的帽子,坐在椅子上,几乎不在动弹。 景阳察觉不对,就让中年男子推近一些,等对方推进后,景阳就看到老太太闭着眼。 很像是睡着了。 他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跨到桌前,将手伸到了老太太的颈动脉处。 微弱到近乎于无。 体温也罕见的非常低,等中年人想要试图叫醒对方时,景阳已经确定,这老太太已经油尽灯枯。 “医生,您赶紧给我们开点中药,我们试一试。”
中年人再次祈求道。 景阳道:“你们是从西医那边过来的?”
中年人微怔,道:“中医科应该能凑齐那个中药的,对吧医生,你赶紧给我们开几幅,我求求你了医生。”
景阳道:“老太太五脏俱衰,已经……” “我求求你了医生,你快点开吧。”
中年人眼泪下来了。 景阳二话不说,回到诊桌后,就给中年人写好了那个药方,用打印机打好之后,交给了中年人。 “谢谢谢谢。”
中年人连说两声,而后就推着老太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诊室。 景阳整个人心仿佛都揪到了一块。 他多少有些理解中年人了,这是被西医下了最后通牒,最后想起了中医,想在这里要奇迹来了。 但是,来的太晚了。 甚至景阳都没有去摸脉搏,肯定是摸不到了,老太太能穿好衣服,坐在轮椅上,只有一种可能,回光返照。 景阳甚至能猜到,这人再回到西医病房时,应该就监测不到心电图了。 中医说到底,也就只是一门医术,哪儿有那么多的起死回生? 可这,大概就是华夏大部分人的感觉。 正惋惜时,电脑上又显示有人挂号。 一看姓名,景阳还愣了一下。 名字叫诗晓晓,这该不会是巧合吧? 他立即叫病人进来。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包裹的很严实的女生走入诊室,还真是诗晓晓。 景阳就道:“你怎么跑这挂号来了?你不是在家休息了吗?”
“咳咳……” 诗晓晓一阵剧烈的咳嗽,说道:“二叔给我了一盒保肺散,我喝了感觉不挡事,就想过来叫你给我亲自瞧瞧。”
“手放脉诊上,我瞧瞧。”
景阳赶紧让诗晓晓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