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原诗织一直跟在平川哲文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最后侧过脸,一脸平静地对着她解释。 说什么“音乐,决不放弃”也好,“母亲强加的意愿,绝对不赞同”也好,其实说到底仅仅只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强势的家长总是把自己意志强加给孩子,而且从小到大的经历已经证明了她逃脱不了。 怎么样都逃脱不了,一切都是徒劳,就像被网住的蝴蝶,再挣扎都于事无补。 唯独这一次不一样。 一位说着“你传达不了的我替你传达”、“既然答应了就要遵守”,这样的老师向她伸出了援手。 明明自己都提醒他了,乱来的话会丢掉工作的,结果他还在说什么“知其不可而为之”。 这是在逞强吧?真的能成功吗?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认为一定能行也不太相信。 但是啊……他最后那种“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的样子真的带着可靠的味道,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 尽管对于结果依旧迷茫。真的可以吗?能成功吗?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但是,十五岁的少女看着前方的背影,夕阳残留的光照射进她的眼中反射出了名为希冀的光彩。 她开始祈愿。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真的有希望的话……拜托了…… 一直到,她看着老师的背影走出校门,看着他走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那个,老师?”
回过神以后连忙开口叫住了他。 “嗯?怎么了?”
回身的某人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还在疑惑地问道。 “车的话……在那边。”
筱原诗织伸手指了指。 “……” 于是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平川哲文默默折返回来。 “有车接送啊……平常去电车站习惯了。嗯。”
“……” 于是回归正途之后,平川哲文跟在筱原诗织的身后,朝着停靠在校园门口的车辆走去。 此外就没什么意外发生了。一点小紧张总归无法避免,毕竟这事关他的工作。 就这样,坐上车之后,车辆在筱原家司机的操作下往筱原家驶去。 …… “嗯,对了。”
在车辆上的时候,平川哲文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筱原同学,虽然这么问可能有点失礼……” “平川老师请问吧。”
平川哲文尽量客气地措辞。 “就是说,我之前也一直尝试与筱原同学的母亲通话,不过接听的一直是她的助理……而且一直被回绝。”
“今天这样突然上门,应该不会……又被回绝吧?”
直白的说法就是问会不会被挡在门外。要是真的发生的话那就实在没办法了。 面对这种问题筱原诗织无奈地解释说:“老师,我们筱原家是不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的。”
“这样啊,那就好。”
松了一口气后,身边的筱原诗织却没能停下,而是继续开口了,语气分明带着点讽刺。 “毕竟对于表面上的礼仪我的母亲一直做得很好。”
“……” 对于这种话平川哲文表示没法接。“对子骂父,则是无礼”,放在这里是一样的逻辑。就算是筱原诗织主动提的他也不能接。 不过不妨碍他在心里十分赞同就是了。 仔细想想倒也没错,比如说表面说着“尊重意愿”,结果扭头就打算着让筱原诗织主动放弃;又比如说助理一直说的是“这种事情我会向老板汇报的”,并且是通过校长来警告他,而不是直接下场警告他。 这种就叫做表面礼仪吧? 由此也能窥视出一点筱原母亲的行事作风了。 啊,说起这个,关于筱原母亲—— “筱原同学,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日本中学生都懂的道理——顺带一提,日本对于其文化起源的国家可以说研究得十分透彻。作为国文老师,他经常能在课本中见到一些上一世熟知的名篇。 从古言到汉诗,诸子百家到白居易什么的,这些都是学生要学的内容。 因此孙子的这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是日本中学生都懂也没问题。而眼前这名受到良好教育的聪慧大小姐,更是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在沉思了许久之后,筱原诗织开始述说。 “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某个周末,我本应该继续进行一些课外学习,礼仪课,外语课,之类的。”
“但是在那个周末,我忽然想要休息,我的母亲尊重我的意愿,所以她同意了。”
听到这里的平川哲文认为接下来一定是“然后”,或者是“但是”的转折。 “然后。”
没猜错。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几乎所有课余的休息时间都被占用了。”
“……” 在轿车平稳行驶的声音里,筱原诗织继续解释。 “占用指的是:我提出想要休息,她还是会同意。”
“但是,同意完之后,她就会跟在我身边,默默看着我。”
“眼神就像无时无刻都在问我:” “休息完了吗?”
“……” “老师,能理解这种感受吧?”
“……嗯。”
对于一个三年级的孩子来说,没什么比母亲时刻跟在身边、还盯着看更不自在的了。 “就像被监视一样,休息比学习还要难过。所以那个月我‘主动’排满了学习课程。”
“……” 在筱原诗织为“主动”这个词打上的重音里,平川哲文对于所谓“筱原母亲式的主动”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这就是筱原母亲吗? 感觉,好像有点难办呢…… 这样的担忧中,车辆终于还是驶达了目的地,筱原诗织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