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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到了工作日,美容院的客人肉眼可见地少了一些,郑晚跟店长交待一声后,请了三天假买了回南城的车票。  过两天就是陈牧的忌日。  父母也在南城,她该回去探望顺便带他们去医院进行例行体检。即便父母气色红润,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失去陈牧后,她越发地在乎她身边所剩不多的亲人。她也无法再承受失去了。  傍晚,吃过饭后,郑晚正对着南城的天气预报收拾衣服。  东城跟南城的气候截然不同。入秋后,在东城已经穿上了厚外套,而南城仿佛还在夏天,依然是接近三十度的高温。  “真的不跟妈妈一起回去吗?”

郑晚看向正帮自己收拾行李的女儿,又一次问道。  郑思韵摇了摇头,“没时间,上次考试成绩出来,我都快掉出年级前十,赵老师肯定也不想我请假,耽误了课程进度。”

“那好吧。”

郑晚闻言,也不勉强,“我给你一张卡吧?”

她以前出差学习的时候,也跟女儿分开过几天。  不过那时候在南城,她不在,她父母也能帮忙照顾女儿。  她确实也不太放心,可南城也不能不回。  郑思韵无奈地说:“妈,我的零花钱已经很多啦,根本用不完,而且这几天我住学校宿舍,学校食堂吃饭很便宜的。”

“其实你们赵老师跟我聊过,说你的底子很扎实。”

郑晚迟疑了几秒,扭头问,“真的真的不跟妈妈一起回去吗?你简姨很想你,方礼也是,昨天打电话还问起你,问你怎么没回他留言。”

也幸好郑晚在叠衣服,没有看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郑思韵,脸上已然露出不合年龄的阴郁。  “思韵?”

郑晚见女儿没说话,她回头。  在她回头的前一秒,郑思韵已经收敛好神情,她撅了噘嘴,“我哪有时间上网给他回留言啊,还有,妈妈,您真的是家长吗?我看别的同学的爸妈,那是恨不得学校连双休日节假日都取消掉,最好一个小时的假都别放,您倒好,还鼓励我请假,赵老师听到您这样说都要生气啦!”

郑晚失笑,将头发捋在耳后,“我是怕你太累。”

“那我就更不应该松懈咯。我要考个好的高中,还要上最好的大学!”

郑思韵趿拉着拖鞋往里走,声音清扬,“妈,我去看书啦。您也早点休息~”  “你别看太晚,当心眼睛。”

郑思韵扒在门框上,吐了吐舌头,狡黠一笑,“您跟爸爸都不是近视眼,那我肯定也不会是。”

关上门后。  郑思韵面无表情地靠着门,仰头看着已经有了裂缝的天花板。  那一条裂缝,如同刀疤。  如果让她重生回高中的时候,她可能会心理扭曲,变成只知道发泄内心情绪的怪物。  她会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通通付出代价。  即便螳臂当车,即便以卵击石,也在所不惜。  可现在她回到了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啊。  她妈妈还在啊,她怎么可以将自己宝贵的时间跟生命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季方礼跟她没关系。  她就祝他跟他爱的人,百年好合。  而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第二天早上,母女俩在公交站台分开。  郑晚去了车站,郑思韵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三中的住读生并不算多,大部分都是走读生,郑晚跟赵老师说明了情况后,赵老师给宿舍那边打了招呼,空出来的铺位可以临时让郑思韵睡觉。  宿舍楼也是必经之路,严煜还是第二天早上意外看到郑思韵从女生宿舍楼出来。  他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回到教室,猛然一愣,郑思韵不是走读吗,她们家不是就在东城吗,怎么现在她来学校宿舍住了呢?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要是放在从前,就算赵老师去住宿舍,他都不会在意。可现在不一样,他抓耳挠腮,他百爪挠心,他坐立不安。  思来想去,他下课时架着邓莫宁来到安静的角落,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那什么,你帮我个忙。”

邓莫宁还觉得他稀奇,“借钱啊?”

“我借你爹。”

严煜骂了一声。  “好啊。”

邓莫宁懒散地说,“我爹借你,你把你叔叔借我。我就缺个富可敌国的叔叔。”

严煜:“……”  “不跟你瞎掰。”

他压低了声音,“你帮我去打听打听,郑思韵怎么在住校。”

邓莫宁总算正眼看他,站直了身体,上下打量,“你怎么回事。”

“还没放弃啊?”

他问。  严煜还没听懂,等回过神来,是有苦说不出。  误会他,总比把叔叔牵扯进来好。  他梗着脖子,认下了,“我倒是想,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说的可是实话。  理智告诉他,不该管的事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去打听。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啊。  邓莫宁:“?”

他稍稍退开,离严煜远了点,“你铁树开花啊?”

“我在走一条不归路。”

他的确有这样的感觉,这条不归路的尽头是凝视着他的叔叔,他只要想想,腿肚子就发软。  可怎么办呢!  “怪只怪我今年十五岁。”

他语气深沉地说,“处于非常欠揍的年纪,明知道不该去做,非要去做,我跟你说,我一点儿都不想关注郑思韵,更不想打听她的事,我想当她是空气,可我越是这样想,我就越好奇。”

邓莫宁又后退了几步。  “离我远点,我怕你跳爱河的时候溅湿了我。”

“那你帮我打听吗?”

邓莫宁:“……看到没。”

他撸起袖子,“我这层鸡皮疙瘩可不能白白冒出来。”

严煜:“。”

-  郑晚回到了南城,这座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  父母从很早前就搬来了南城跟她一起住。回家看到二老生活有滋有味,她才彻底放心下来。的确,比起东城,南城更适合养老居住。  她只请了三天假,花在路上就得一两天。  回来后稍作休整,去花店买了束花,怀着平静的心情来到了墓园,陈牧长眠之处。  墓碑照片上的男人还是一如她记忆中,温文尔雅。  她凝视着他。  她还记得他出事那天,天气也像今天这样好,她帮他打领带,他亲吻了下她的额头,温和地说:“等我忙完了这阵,就带你跟思韵出去玩一趟。海岛怎么样?”

“会晒黑。”

他失笑。出门前,还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一转眼,已经六年了。  她看向了旁边空着的墓穴。  等她走后,她也会葬在这里,也算是全了当年的承诺。  死同穴。  “思韵一切都好。”

“你放心,我也有照顾好自己。”

“我明年再来。”

她在心里对他说。最后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墓园。  还没回南城时,她就忙得脚不沾地,为了不给同事添麻烦,她将工作上的事情能处理得都处理了,那几天加班到深夜,又拖着疲倦的身躯坐了很长时间的车,回来后更是不得停歇。  等她感觉到脑袋晕晕沉沉的时候,体温计上显示她的体温已经飙升到了三十九度。  她安慰着父母,冷静地拦车去了医院。  这几年,她做的很多事情都如此寻常,可她偶尔也感觉到累。  脚步虚浮,她被护士扶着睡在床上准备打点滴。  闭上眼睛,耳边还是父母的嘀咕声——  “你回去,我在这里陪床就好。”

“说什么胡话,小晚不舒服,你是能帮她擦身体还是能扶她去洗手间,你赶快回去煨汤,明天给她补补身体。”

“孩子几年没病过了,这次恐怕有点严重,要不要告诉思韵?”

“……还是说吧,小晚明天肯定赶不回去,她不回去,我们又不说原因,思韵肯定更着急,这孩子聪明着呢,我们也骗不到她,还不如实话实说。”

郑晚心想:快点好起来。  她得尽快回东城。  不能再多请假耽误了工作,也不能让思韵着急担心。  思绪越来越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很快她陷入了沉睡中。  她做了一个梦。  一帧一帧的画面都印在她的脑海里,犹如看了一部连续剧。  看着她的孩子在殡仪馆嚎啕大哭,扑在冰棺前,哭得几乎失声晕厥——  “不要不要!妈妈!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要烧我的妈妈!!”

“我妈妈会痛,不要不要!妈妈!”

看着她的孩子爱上有身世之谜、又被接回豪门的竹马。  看着她的孩子被男方家族刁难挑剔,看着她的孩子努力振作、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地想要成为更好的人。  看着她的孩子被昔日口口声声说爱的竹马冷漠地推开——  “我只是把你当妹妹,思韵,过去是我错了,我以为我喜欢的是你。可现在我明白了,我爱的人是她。”

他们作为男女主角历经考验,终于心意相通,而她的孩子作为绊脚石下场凄惨,生不如死。  他们也许没有想过要去“惩罚”她,可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豪门,只是透露出一丝不喜,都是能压倒家世普通的孤女的一座山。  当天崩地裂之时,她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郑晚看着女儿绝望挣扎,看着其他人如何落井下石,她心里着急难过,身体却软绵绵的提不起劲,生病眼眶也热得很,她紧闭着眼睛,酸涩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成串滑落,渗进了枕头。  该怎么办。  怎么办。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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