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拉岛屿,艾弥留斯上将的府邸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
盘踞在废墟之上的灰白色雾霭沉沉,如一片被横切开来的大海。 半空中依旧悬浮着“被缚之神”、神孽。 祂们与沾染了青黑色的门对峙。 但趴在地上的克莱恩已经不再承受神的劫难。 沐浴着绯色的光,他艰难地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后耗尽了身上所有体力。 这是诅咒的后遗症,痛苦虽然退却,但依旧有虚弱与无力残存。 不知道辛西娅怎么样了……思索间克莱恩勉力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远处已经昏死过去的女子。 她身上不着寸缕,暴露在空气中的白皙肌肤上遍布血色痕迹,像是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刑法。 生命气息极其微弱,随时会就此死去。 克莱恩心念一动,刚想动用手上的【蠕动饥饿】召唤【母巢】的象征性符来治疗自己,就感受到了巨大的灵性重压从天而降。 那是一种威严,凌驾于神明之上的威严。 仿佛原初屏障在破碎,末日的深红降临,一个呼吸就可以改换天地。 但降临的存在并非深红,而是他熟悉的力量…… 克莱恩艰难抬高了脖颈,棕褐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无边夜色里的一颗金红星辰。 半片苍穹都被这颗星照亮了,它璀璨得仿佛一轮太阳。 在岛屿上无数人的见证下,无形但又磅礴的气势伴随着那颗星不断落下,战场内外的人耳边同时响彻刀剑轰鸣般、暴风海啸般的巨响,又仿佛成千上万的神衹齐声呐喊。 “奥丁……” 克莱恩喃喃自语,明白了神迹的源头后,他立刻读出了那颗星辰的本质——昆古尼尔! 它是宿命,宛如流星划过天边,对着被缚之神与神孽落下属于众神之王的审判。 面对这避无可避,必定命中的一击。 被缚之神不再沉默,发出巨大的咆哮,浑身上下发黄的绷带都在断裂,浑身棕褐色尖刺涌动,奏响灭世的永世嘶吼。 神孽也在竭尽全力发击,祂倾吐着自己最邪恶的诅咒,摆动着成千上万只手臂形状的枝干伸向天空。 意图编织出阻隔神罚的网。 层层叠叠蠕虫光团组成的门内,吴奈扶着门框,遥遥看着这一幕,略微有些感慨道: “可惜,我的‘上帝’之身为了维持‘嫁接’的效果,未曾真正参与这一战,否则这一次审判的反馈,足以推动我晋级序列一。”这也算是有得必有失,毕竟他要确保被缚之神与神孽不会从战场上溜走。 获取二者身上所有的非凡特性与唯一性。 轰!! 带来白昼的大日流星划破夜空,在无尽光辉的掩映下,一杆通红的矛无声无息地在神孽手臂枝干交织的网中穿行。 那些血肉组成的层层网墙顺次裂开,这些由腐朽肉身、滚动黑白眼球和粘液锯齿嘴巴组成的墙壁仿佛无穷无尽。 但依旧无法阻拦神从天而降的愤怒。 这熊熊燃烧的力量摧枯拉朽般破开了永世嘶吼的诅咒,首先贯穿了被缚之神的身体。 即使祂早已容纳了唯一性,在这一矛面前还是那样脆弱。 近似于序列零的身躯一节节炸裂。 被缚之神在这一刻发出了真心实意的惨叫,但惨叫只持续了不到两秒的时间就轮到了神孽。 矛尖无双,穿透弱点。 血从神孽的根茎里涌出,漫向人们眼中的世界。 在永夜般的暮色里,它重如磐石。 就是天上的绯红也被遮蔽。 除此,人间再无红的东西。 两具残尸叠加在一起的那一刻,磅礴的大力带着祂们坠向地面,瞬间洞穿了奥拉维岛屿附近的海面。 狂浪滔天而起,再度化作上百上千的暴雨从天而降。 诸神之上的审判,掀起了巨大的灾难。 如果没有意外,几分钟后,这一轮海啸就会逼近总督府。 “妈的……总算结束了……” 在流星消退之后,克莱恩狠狠松了口气,手上的【母巢】符号对应着天上的绯红,散逸出庞大的生机。 迅速修复着他身体的伤,帮助他重新站起来。 连带着处于弥留之际的辛西娅也得到了拯救。 与此同时,灰白色的雾霭开始全面收缩,以克莱恩为中心,重新倒流进了他体内。 位于天上的“门”也开始扭曲、模糊。 门内吴奈的身影如同被水洗去的墨痕,迅速消散得一干二净。 就好像从未来过。 至于接下来克莱恩要怎么处理这个烂摊子,吴奈并不关心。 毕竟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投出必中的昆古尼尔,在回归神国之时,顺道将被缚之神与神孽析出的所有东西都进行了传送,送到了九大源质组成的第二神国之中。 …… “弥赛亚·贝伦斯!”
璀璨与黑暗并存的星空间,响起了欲望母树惊天动地地怒吼。 感受到“被缚之神”与神孽陨落之后,这位外神愤怒到了极点。 这可是祂隔着原初屏障,处心积虑许久才攒下的家底。 日后都要回收回来补全自身的非凡特性。 如今一朝成空! 欲望母树对着奥丁神国所在的屏障裂缝,不断挥动着自己长满了树瘤与花朵的畸形枝干,粗如山岭的血肉枝条落下。 一遍又一遍地砸在原初留下的半透明屏障上,抽得它如水波抖动。 但依旧无法彻底破开。 “恼羞成怒……不愧是欲望母树,自身的情感也相当浓烈啊……” 长时间守卫在此的阿曼妮西斯抿嘴一笑,六臂齐动。 祂身上缭绕着【永暗之河】,手持着黄昏之光覆盖的阔剑,深黑如烟的黑暗镰刀,属于死神的始祖鸟黄金饰品,挥洒着属于“时空归一”、“万物奇点”的权柄与力量。 …… 神弃之地,某座山峰上,一座尸骨教堂耸立于此。 自星界放牧三神过来后,静静盘坐于教堂内,十字架下的白衣神父亚当忽然睁开了眼睛,嘴角含笑道:“做得不错,成功重创了【玫瑰学派】,失去了被缚之神与神孽,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祢是在为那混账的变强而开心?”
戴着尖顶黑色软帽,穿着同色古典长袍的年轻男子阿蒙,懒洋洋地坐在一排黑色长椅上,看着正在祈祷的亚当不满道。 “祂的变强会削弱【原初】……诸神黄昏也会因此对我加大投入力度……” “在这一阶段,这是对我有利的……不过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祂能够获得完整的【众神第一因】,而我却只能守着残缺的【诸神黄昏】……” 亚当感慨道,“如果我有完整的源质,此时就不需要蛰伏了。”
说话间,那双本该怜悯注视众生的眼睛里,在不知不觉间多了许许多多喜怒哀乐。 祂的人性在回归! 与【真实造物主】融合,加上诸神黄昏消弭掉非凡特性与唯一性当中的疯狂。 这位曾经的【远古太阳神】的理智、情感前所未有的好,牢牢的稳固了本我。 并以惊人的速度变强,越发接近昔日的巅峰,甚至已经有了超越的迹象。 在亚当的身后,巍峨如山的十字架下,永恒烈日、风暴之主、知识与智慧之神三道身影正在由实转虚。 祂们体内的非凡特性逐一被清洗、冲刷掉疯狂,变得无比纯净。 在不带来任何负担的情况下,一一进入亚当体内,推动着祂的气息不断攀升。 阿蒙在一旁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变化。 即使是祂,也为着亚当时不时散逸出来的气息感到战栗。 “还想要‘错误’唯一性吗?或者说,祢还想走那条道路吗?”
亚当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询问道。
“是的。”“那就再等等,等我执掌【混沌海】登临支柱……” “现在,祢还是安心消化掉‘门’吧。”
说话间,亚当握着胸口的银色十字架挂坠,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祂闭眼的那一刻,仿佛整片世界都随之沉寂了下来。 真不知道,当祂彻底消化三神,执掌【混沌海】时,会是何等光景……阿蒙颇为期待地想。 …… 贝尔丹城的旅馆里。 吴奈的灵体环绕着九大源质的象征符号,与大君剥离开来,重新回到身体里。 感受到被褥里的动静,奥黛丽摸索着过来,双手环住他的身体,将脸埋入他的胸膛。 “等一会儿睡醒去大海上逛逛怎么样?”
吴奈也搂住她光滑细腻的腰肢,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听说睡觉穿着内衣,对身体不好,我帮你把扣子解开。”
“……嗯。”
奥黛丽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能背对着我吗?”“睡觉!”
她用撒娇的语气说着命令人的话,“还有,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好。”
吴奈抽出了枕头上,那只压着她金子般璀璨头发的手,又将闭眼喘息的奥黛丽抱过来,搂在怀里。 接着扯了扯柔软单薄的被子,盖到自己肩膀的位置。 二人拼图般贴在一起。 不过真正睡着的只有奥黛丽,待她昏昏沉沉陷入梦乡之后,吴奈再次回归到九大源质组合而成的神国雏形之中。 伴随着九种源质日益完善,神国也越发强大。 它仿佛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宇宙胚胎,在伴随着吴奈的成长一点点壮大。 这是连【原初】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将九大源质组合熔炼到这个地步之后,它们将不再遵循“分离与聚合”的定律,而是真正凝结成了一体。 这亦代表了【原初】的终极形态。 只是不同的是,具备【众神第一因】的吴奈,不需要像原初那样,通过不断的分裂、聚合去寻找各种力量最佳的排列方式。 他直接具备了最佳途径! 这也是【原初】隐藏在这场战争中的野心,意图通过众神第一因与诸神黄昏的斗争,一举摆脱眼下不断分离与聚合的情况。 思索间,吴奈的灵体降临混沌海之上的堡垒,高坐在至高的宝座上,伸手招来特伦索斯特黄铜书,凑到口鼻之间深深吸了一口。 这坚不可摧,足以影响神明的宇宙独一造物,立刻蒸腾出星星点点、灿若云霞的光。 它们飘入吴奈的口鼻之间,被过滤掉疯狂。 【灵晶+1】 【灵晶+1】 【灵晶+1】 …… 伴随着呼吸的持续,一行行蠕动、扭曲的提示符号不断在吴奈视线中掠过。 与此同时,一个模糊的、宛如万物起源的身影再次浮现。 “又来,真麻烦……” 吴奈注视着这道如烟雾般飘渺的【原初】,幽幽叹了口气,停下了自己呼吸的行为,然后一口气将所获得的灵晶全部点在了信息栏的【审判者唯一性】选项上。 将其具现进度推到了三分之一。 紧接着祂体内与【众神第一因】结合在一起,或者说就是由这个源质塑造的细胞们,都在疯狂蠕动。 汲取了神秘力量之后,分泌出相应的物质。 这些物质仿佛流动的星河,滚烫灿烂,仿佛有灵般随着吴奈的意志,在他手心上汇聚,勾勒出一本带着虚幻感的黄铜色规则书。 表面上看,这本规则书与特伦索斯特黄铜书一般无二,就是其复制体。 但实际上内在核心已经完全不一样。 “此地禁止【原初】精神烙印重聚……”吴奈翻开一页黄铜书页,在泛着金属质感的纸面写下这一行规则。 在最后一个单词落下的那一刻,对面原初虚幻的精神体狠狠颤抖了一下,如烟崩散,流向四方。 但因为此间神国如狱,困锁十方,即使是祂也无法离开。 于是下一刻原初又重新凝聚。 重聚之后,祂的手上同样多了一本规则书,上面写着——“针对原初的规则无效”。 “果然,不可能以原初的能力干掉原初,最后还是得靠我自己……” 吴奈掌心的黄铜规则书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万物归墟般的黑色质点,仿佛先天宇宙的时空坍塌收缩而成,又像是万有的开端。 这是【原初】所不曾具备的力量。 是九大源质、二十二条途径非凡特性、唯一性,经过最合理的排列组合之后,孕育出来的全新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