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唯一正·版(1 / 1)

岑默刚躲起来,那脚步声便到了门外。  “殿下……”  叶云归原本在闭目装睡,听到是李兆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  “陛下带着顾公公在前院的茶厅里,他已经派了人回京城请太医了,据说是要将太医院的院判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都请过来为殿下诊治。”

李兆低声道。  叶云归冷笑一声,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情绪。  他对自己这位父皇可太了解了,与其说对方舐犊情深,倒不如说是自我感动。  若对方真的关心他的死活,当初他派李兆进京求医时,便不会只派一个刘太医过来便不再过问。好在他有满月和岑默助力,否则如今早已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还有一件事情,大殿下和六殿下过来了。”

李兆又道。  “叶云齐?”

叶云归一惊,“他来干什么?”

“属下见他过来便赶紧来找殿下知会了,尚不知他有何目的。”

李兆道。  叶云归骤然听说对方要来,不禁有些心慌,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叶云齐今日在皇陵闹了那么一出,想来皇帝早已对他十分不满,如今就算对方再有什么手段,也不能掀起太大的风浪。念及此,他心中便稍稍安稳了些。  “你继续去前头盯着吧,这里有岑默你不必担心。”

叶云归道。  屏风后的岑默听叶云归这么说,唇角闪过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这说明,二殿下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李兆离开后,叶云归便继续躺下装睡。  这时,他隐约听到外头传来了一个孩童清亮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来人必定是六皇子。  “我认识你,你是二哥的护卫……”六皇子在走廊上遇到了李兆,朝他问道:“我来看我二哥,他在哪儿?”

李兆闻言只得带路,引着六皇子来了叶云归的屋里。  “嘘!”

六皇子示意李兆不要做声,这才小声道:“我过来偷偷看看二哥,我听说二哥不舒服,你不要打搅他。”

李兆闻言便与六皇子身后的护卫一道立在了门口。  叶云归闭着眼睛,便闻六皇子轻手轻脚地凑到了自己榻边。  不知为何,面对皇帝时他一点心虚都没有,可如今面对这个年幼的弟弟,他竟有些不那么心安理得了。  “二哥……”六皇子轻轻握住叶云归放在一旁的手,小声道:“你瘦了。”

他说着凑到矮榻边,将额头凑到叶云归的手背上蹭了蹭,哽咽道:“我很想你,可是父皇不让我来看你。母妃说,我想你就给你写信,她让人给你送过来……”  六皇子年幼,说起来话奶声奶气地,如今带着哭腔小声朝着叶云归诉说心事时,看起来特别可怜。叶云归鼻尖一酸,险些当场落下泪来。  叶云归这个六弟名叫叶云承,比叶云归小了整整十五岁。  因为他长得和叶云归幼时很像,所以皇后很喜欢他,经常将他叫到自己宫里玩耍。  日子久了,这孩子便与叶云归有了感情。  若是没有被废一事,说不定他们还真能好好做对兄弟。  只可惜,叶云承在原书里是主角,他却只是个炮灰……  但仔细想想,他的死其实与对方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后来他在意的那些人的结局,也都不关六皇子的事。  叶云归忍不住想,以他们兄弟之间的情分,以及原书中六皇子的人品,若自己死后对方再年长一些,说不定会设法庇护自己的母亲和姐姐。  “呜呜……”  六皇子抱着叶云归的胳膊伏在榻边,不知怎么的竟是小声哭了起来。  叶云归这才想起来,对方当初托人给自己递来的信,他没有收。  因为依着规矩,他既然被圈禁在此,便不能与外间传递书信。  没想到,此事竟是被六皇子记在了心里,如今见着自家二哥,便忍不住委屈了起来。  如果叶云归没记错的话,这小家伙后来又让人捎来过自己的功课,有新学的诗也有笔锋尚且幼稚的画作……  若细究起来,那大概是他在这皇陵里,唯一得到过的安慰了。  念及此,叶云归慢慢握住了六皇子的小手。  六皇子明显一怔,哭声都停了。  可他抬头看到叶云归依旧闭着眼睛,便以为对方还没醒,忙老老实实收了声,将小脑袋慢慢拱到了叶云归的怀里。  这一边,六皇子与叶云归温情脉脉。  另一边,大皇子却费尽了心思想做点什么。  若说叶云齐曾经对叶云归只是忌惮和嫉妒,在经过那些噩梦的折磨后,他则彻底将叶云归视如洪水猛兽,不愿给对方一丁点喘息的余地。  “你这会儿倒是好了?”

皇帝见到叶云齐后,语气依旧带着几分不悦。  众人都知道,皇帝对先皇的忌日向来重视,今日被叶云齐闹成这样,他自然高兴不起来。  “父皇,儿臣自知今日犯了大错,回去后定然去佛堂为先帝抄经祈福,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大皇子说着朝皇帝磕了个头,看上去确实是恢复了理智,也挺知错的样子。  皇帝今日见了叶云归,难得被激起了慈父之心,对待叶云齐也宽容了不少。  “回去再说吧。”

皇帝道。  “是。”

大皇子规规矩矩地起身立在一旁,又道:“儿臣听薛统领的人说,二弟似乎是身体有恙。只不知打紧不打紧,生怕病气冲撞了父皇,这才赶来看看。”

他这话假得不能再假,就连一旁的顾盛都在心里朝他翻了个白眼。  但皇帝却在听到“冲撞”那二字时,不由拧了拧眉。  叶云齐这话不偏不倚说到了皇帝心里。  毕竟对方当初就是因为这“冲撞”二字,将叶云归送来的皇陵。  而且今日先是叶云齐的表现很奇怪,像是突然失了神智,后又见到了痴傻的叶云归,这很难不令人联想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皇帝向来笃信这些,念及此后背都禁不住起了一层细汗。  “父皇,您今日本就劳累,二弟这里还是交给儿臣这个做兄长的来照应吧。”

叶云齐又道。  皇帝目光微闪,下意识看了一眼顾盛。  顾盛是个懂得揣度君心的,见状忙顺势道:“陛下,大殿下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左右您已经命人传了太医来替二殿下诊治,您若太过忧虑伤了身子,二殿下知道了也是要心疼的啊。”

“嗯,如此也好。”

皇帝瞥了叶云齐一眼,开口道:“你今日也不大舒坦,就别逗留了。”

叶云齐听说皇帝要走,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不等他高兴,又听皇帝朝顾盛道:“这里交给旁人朕不放心,你亲自带人留下,盯着太医为云归诊治。”

“是,老奴领旨。”

顾盛忙道。  叶云齐没想到皇帝竟这么重视叶云归,将自己从不离身的顾盛都留了下来。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免得惹对方怀疑。  这边,皇帝准备打道回宫,便让人去将六皇子叫了出来。  六皇子素来乖巧,只能依依不舍的走了,到最后也没舍得把叶云归叫醒。  “没想到你孩子缘这么好。”

岑默从屏风后出来道。  叶云归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岑默瞥见他泛红的眼尾,不由一怔,问道:“很喜欢他吗?把他弄来陪你几天?”

叶云归被他逗得失笑,而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我挺好奇的,叶云齐今日闹了那么一场,本该被你父皇厌弃才对。怎么他来了这一趟,就能三言两语把人给哄走了呢?”

岑默道。  “这就不好猜了。”

叶云归冷笑道。  不过哪怕皇帝回了宫,他这会儿也不怎么着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叶云齐要想全身而退,没那么容易。  “你父皇将贴身的老太监留了下来,此人你了解吗?”

岑默问他。  “顾总管,我父皇幼时就是他带大的,对我父皇很忠心。不过此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挺知分寸的,属于那种聪明圆滑,但不坏的人。”

叶云归道。  依着墩子所言,先前皇帝决定来看叶云归时,顾盛还帮忙说过话。  叶云归与此人虽没有多少交情,但顾盛知道的太多,对他多少有点同情,再加上了解皇帝的心思,所以在有关叶云归的事情上,从不落井下石。  “这样看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岑默道。  “嗯,到了这一步,咱们就不必做什么了,等着太医来了,剩下的事情便顺其自然。”

当日午后,太医院的人便到了皇陵。  这次他们的阵仗很大,不仅来了三位太医,还带了不少可能会用到的药材,免得来回奔波抓药不方便,可见对叶云归的病是真的重视。  “诸位太医想必对殿下的病症已经有所了解,老奴就不多说了,一会儿诸位亲自诊治便是。不过念在诸位在宫中对老奴和那帮徒子徒孙都很照拂,老奴今日便再啰嗦几句。”

顾盛道:“陛下今日一口气招了三位同来,还将老奴留在了这亲自守着,可见对二殿下的身体是极为在意的。”

几位太医连连应是。  顾盛又道:“老奴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许久没见过陛下如此神伤了。二殿下如今神智不清,如同幼童,今日陛下竟是抱着二殿下将人哄睡的。”

若说他前头那番话还只是套话,到了这一句意思就很明白了。  皇帝见到叶云归痴傻模样,不仅没有抗拒,还能亲自哄对方睡觉,足见疼惜。  众人听到此处,当即都心中有了数。  看来此番来诊治叶云归,必须得有个结果才好回宫复命了。  “二殿下如今神智不清,诸位一同前去恐怕会吓着他,不如先劳烦李院判过去替殿下诊治如何?”

顾盛问道。  “还是顾总管想得周到。”

李院判闻言便提了自己的医箱,跟着顾盛去了后院。  这会儿叶云归正坐在廊下晒太阳,一见到李院判便认出了对方,他一脸担心地问道:“李院判,你怎么来了?是谁不舒服吗?”

李院判虽早已提前得知了叶云归的痴傻症状,但一见他如此,还是颇为惊讶。  “殿下,下官来为您诊平安脉。”

李院判道。  “哦。”

叶云归闻言忙老老实实伸出了手腕给他。  李院判搭住他的脉,不过片刻便拧紧了眉头。  叶云归只当不知,一脸懵懂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良久,待反复诊了数次之后,李院判才开口道:“殿下,您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有些体虚,待下官为您开个方子,喝上两副滋补的汤药便可。”

叶云归听他这么说,当即一脸无邪地朝他道了谢。  待拎着医箱回到前院之后,李院判的面色便沉了下来。  “如何?”

顾盛问他。  “顾公公,这里没有外人,下官便直说了。”

李院判看了一眼在场的另外两位太医,开口道:“殿下的脉象显示,他长期被梦魇所扰,心神紊乱,这才会导致神智失常。”

“为何会如此?”

顾盛不解道。  “我观殿下身量瘦削,想来是从前衣食无忧惯了,在皇陵保养得不好,亏了身子。这种情况下,若是被梦魇着了,只要喝上几幅安神药便可缓解。可不知为何,殿下喝了那么多安神的药,不仅没有缓解,竟越来越厉害了。”

李院判道。  他说着取出了两副药方,又道:“来之前,我特意调取了刘太医为殿下开过的两幅方子,用药都很得当,并无不妥。这实在是令人想不通……”  顾盛看了一眼那两幅药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没多问什么。  “那李院判可有把握?”

顾盛问道。  “为了稳妥起见,劳烦顾公公再带着高太医和章太医分别为殿下诊一次脉,待我三人商议一番之后,再做决断也不迟。”

李院判道。  于是,当天下午,另外两位太医又趁着叶云归小憩的时候,偷摸去诊了脉。  当晚,他们便开了一副安神的方子,亲自盯着煎了药送到了叶云归面前。  “满月,这药没问题吧?”

叶云归抿了一小口后朝满月问。  【很好的安神药,小归,你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叶云归闻言这才一口气将那碗药喝了。  几个太医估计当晚是没什么睡好,次日一早,李太医便又来替叶云归诊了脉。  这一次,他面色总算比昨天稍好了些。  待回到前院后,他看着众人好几次欲言又止。  顾盛发觉了他的异样,问道:“李院判有话不妨直说,不必避讳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昨日我们三人为殿下开的那副方子……奏效了。”

李院判道:“脉象显示,殿下昨晚应该是没有继续发噩梦,睡得还算踏实,精神也比昨日好了不少。”

“这是好事啊!”

顾盛忙道。  “问题就在这里。”

李院判找出了先前刘太医开的方子,又取过他们昨日开的方子,指给顾盛道:“昨日那方子和先前刘太医的方子用的药有六七成都是一样的,为何我们的方子奏效了,而先前的却迟迟没有效果?”

“许是……”顾盛看了几人一眼,“诸位改的那几味药奏效了?”

“顾公公有所不知,这两幅方子中,安神的药是一模一样的,不同是我在方子里,加了两味温补的药。”

李院判道。  话到此处,在场的几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同一个结果。  若不是方子的问题,那就只能是先前的药出了问题。  太医院负责抓药的,各个都是老手,不会有人犯这种抓错药的低级错误,所以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几位太医面色也都不大好看,毕竟先前给叶云归的药也是从太医院送出来的。  若是此事追查下去,只怕李院判也难辞其咎。  “李院判,不管问题出在哪儿,好在一切都不算太晚。只要诸位合力治好了二殿下,将来哪怕事情追究起来,太医院也可将功补过,您说是不是?”

顾盛道。  “顾公公说得是,我等就是竭尽全力,也定然会治好二殿下。”

李院判道。  至于先前出问题的那些药,只要追查下去,顺藤摸瓜便能找到动手脚的人。  另一边,叶云归特意将墩子叫了来,朝他叮嘱了几句。  只说若李院判他们问起先前的药是否有存留,一定要说没有。  “你先前不是特意留了有问题的药吗?为什么不给他们?”

岑默颇为不解。  “不是不给,是等一等再给。况且就算不给,他们顺着线索也能把刘太医揪出来。”

叶云归道:“我原想着,对我这位大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就罢了,但他昨日特意来了一趟,都没来朝我打招呼,我记仇,所以决定再送一份大礼给他。”

昨日叶云齐来的时候太过惊慌,连做做样子探望一下叶云归都忘了。  偏偏皇帝也被他那番“冲撞”的言论吓得够呛,竟也忽略了叶云齐的异样。  不过以对方那个性子,等回宫后定然能回过神来,发觉叶云齐不对劲的地方。  叶云归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皇帝的猜疑上,再推波助澜一番,把叶云齐往不归路上多送一程。  岑默看向叶云归,眼底不由浮起了一丝笑意。  他发觉这人运筹帷幄的样子,真是令人挪不开眼。  明明是这样一副单薄的身体,又是那样清澈单纯的长相,偏偏动起歪脑筋的时候,带着点杀人不见血的狠劲儿,这种反差很迷人。  叶云归连喝了两日李院判他们开的汤药,精神恢复了不少。  再加上这几日他没继续给叶云齐安排噩梦,夜里睡得很安稳。  “先前一直忘了问你,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你怎么打算的?”

当夜沐浴完之后,叶云归突然朝岑默问道。  岑默眉间一蹙,故作随意地笑道:“等殿下还了我的人情,我就打道回府。”

“你真的要走?”

叶云归问道。  “怎么,殿下不舍得我走?”

岑默问。  叶云归闻言一挑眉,听出了对方这是在故意摆谱。  当初他刚抓了人时,岑默便是这般,敬酒不吃吃罚酒,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这人还是这副德行。叶云归忍不住想到,将来自己若是真的打算将岑默留在身边,得磨磨对方这性子才行。  总不能让他天天哄着人吧?  念及此,他故意没顺着对方的意,开口道:“我只是想着……后头还有许多事情要办,身边需要人帮忙。”

岑默对他这回答不是特别满意,便道:“踏雪有不少能人,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岑某可以帮忙介绍一个。”

【小归,他在等你挽留呢。】满月插嘴道。  叶云归一笑,没有理会满月的话,转而道:“有没有便宜又听话的?”

“有啊。”

岑默道。  “那就劳烦岑大侠了。”

叶云归朝他略一颔首。  岑默:……  他算是看出来了,叶云归肯定是在故意气他!  当夜,待叶云归躺下后,岑默才打算去沐浴。  今日正是四月十二,外头夜色极好,岑默抬头看到月亮,便想起了他被叶云归活捉的那日。  算起来,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岑默目光一凛,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心中不由一沉。  依着踏雪的规矩,若有人出来超过一月不露面,便会有同门前来探察!  所以他方才听到了那一丝轻微的响动,不是虫蚁蛇鼠,而是……别的刺客。  念及此,岑默一颗心登时凉了大半。  踏雪的刺客都是一击致命,一般情况下刺客出现在一个人的面前时,就意味着他已经出过手了,绝不会给对方看到自己的机会。  像岑默那般不按规矩办事的手法,极少有人用。  所以此刻的叶云归……  岑默只觉心口一阵闷痛,几乎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转身疾步朝着门内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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