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禾心情大好,先前瞧得六六八担忧的模样,此刻更觉其顺眼。
如非是受大乾所控的仙傀,伴在身边倒也极不错,能给修行增上不少便利。
此刻六六八自然不知裴夕禾心中所想,正朝她说道。
“主人既然不往仙阙楼去,那么便可去一趟‘太篁山’,弟子每百年可领上一次太学所赋修行资源,昨日刚接收通知,学士均可前去领取。”
“三类划分弟子所得有别,主人为‘人’之一类,每百年可支取十万仙晶,加上三品灵物,符箓,阵盘,或是丹药,但有定数。”
“亦可换取价值等同的法器,如不欲支取,可积攒留待。”
而神物珍贵非凡,纵使后天神物也非天仙修者能轻易手握,故而只有‘天’之一类学士有资格一闯后五重的仙阙楼,得其中所藏神物的认同。
裴夕禾不缺资源,但既为飞升修士却表露得视仙晶为粪土,那实在奇怪。
何况纵使她不怎么贪于仙晶与灵物,可是它既为白给,岂不香乎?
“那便赴宴之后再去往太篁山吧。”
她一言敲定,六六八自然无有不允,小小眼瞳中闪烁光纹,朝太篁山传讯,以叫其提前备下,不出纰漏。
……
杜夜磬从盘膝静修中站起,那沉重的鬼面甲胄消散为灵光逸散,落于手腕内侧,而后露出了她颇为娇小的身形。
她面容清秀,神色淡漠,伸出右手触摸着自己后颈,感受那细微的突起。
念力散去,正见其皎如白玉的肌肤上条条墨色纹路都分外明显,隐约可见浮动着些许幽深的蓝紫。
纹路勾连,共绘出一只两翅纤薄的蝉来,宛如鲜活。
“转生蝉?”
杜夜磬低声呢喃,眼中晦涩不明,却又猛地嗤了一声,可眼前似又有刀影厮杀,凄厉尖锐的嘶吼不绝于耳,被其强行压下。
而后她收回右手,对着身旁的傀儡小人道。
“五五五,指出‘邝衡峰’的方位。”
那仙傀小人从眼瞳中射出一缕白光,涌入其眉宇间,昭示方位。
而杜夜磐突而屈指点在仙傀眉心,顿时便可见灵光溃散,幻化出的五官消弭,眉心泥丸位置露出一微小的圆形阵盘来,那原本金银双色的阵纹已有大半被幽蓝色覆盖。
她打量着阵纹走向,道了一声:“确实不错。”
而后杜夜磬伸手拂过阵纹,法力涌动,幽蓝便更是加速了几分侵蚀的速度,散出的些许辉芒正蔓延傀儡四肢。
傀儡与器道相关,其灵智同神物所能孕育的器灵类似,却又弗如远甚。
理清脉络,修正阵纹流转,便可更改大乾王朝留下的第一指令。
杜夜磬挥手,那小人的五官便重新幻化而出,旁人再瞧不出异样。她闭眸,拂去心头杂思,而后睁开双眼,去往那邝衡峰所在。
既然答应了那贺若风,她便不会失约。
……
这‘璃龙珠’中的仙峰神岳自然不止是修行授道,洞府安置之地,更有开辟的修行秘地,诸如‘重力炼体’,‘天融岩浆’等。
这邝衡峰则为坊市,开设有高楼阙阁,供学士们放松心神,一张一弛。
正在此峰,清越楼中。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第三楼中,有侍从奏响妙音,丝竹之音清越静神,白玉长桌横放,上置金银盘碟所盛灵膳,淡白雾气升腾,灵光逸散,琳琅满目。
随着杜夜磬的到场,这场宴会才算齐全。
燕无烬扬起笑来,不复往日的张扬肆意,满是王族中人应有的气度。
“感谢诸位赏脸,你我皆为此次太学学士,同辈入学宫,实乃缘分,我便先饮一杯。”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他执起酒樽,内盛满醇香烈酒,一饮而尽。
其余五人自也不能没有表示,皆是端起面前酒樽,敬上一杯。
裴夕禾饮罢烈酒,灵药所酿,并不觉呛口,她以法力驱散醉意,反倒有浓浓灵气涌入肺腑,带来阵阵暖流。
她面上不显分毫,心中却百无聊赖。
裴夕禾明白此宴用意,无非是笼络手段,若非想着崔善郯面上刀疤,她自会推了去。
不过也无碍,任你话语机锋含芒刺,只需随意回以王八拳,你说东来我言西,含糊混淆是正解。
何况如此盛宴,想必花耗仙晶也不少,怎好意思叫燕无烬白用心呢?
裴夕禾虽未大快朵颐,却也畅快饮食,不见半点拘束,有问必答,也不叫燕无烬落了面子。
而其余五人中杜夜磬显得静默无言,其余四人谈论倒有来有往。
只是突而,裴夕禾体内太阳真火一跳,似有些感应,变得稍显兴奋,隐隐有几分气息将要泄露,被她及时压下。
她手执竹筷不曾停滞,金眸却悄然窥了一眼杜夜磬。
正是此女引发了太阳真火的异动,这是为何?裴夕禾心头翻滚,有诸多揣测,却并未露出异样。
待得宴会至中,彼此之间因交谈而拉近了些距离。
裴夕禾便状似无意地问道:“我有些好奇,不知道崔道友面上刀疤是有何种特殊意义,为何不施法除去?”
天仙修者于九九雷劫下蜕变,身蕴磅礴生机,如体修之流精炼血肉,那只怕滴血便能再造肉身。
对于崔善郯而言,断臂再生也不过是一念之间,何况面上疤痕?
崔善郯被她这一问,突而有些静默,放下了手中酒樽道。
“此为我留给自己的告诫吧。”
他随即缄口,并不多说。
反倒是燕无烬啧了一声,往日有燕明宸管束,他虽喜酒液却难得饮上一杯。
如今喝罢六七壶烈酒,未曾运转法力,他早已上头,面色薄红,所言无顾忌,开始的进退有度都消散无踪。
“切,矫揉造作,不就是你先前练的是霸刀一途,见了前辈高招,想要模仿一二,却无法领悟其中神韵,反噬自身了嘛,这有什么?选错路了重改就是,如今你刀法大变,不也挺好?”
前辈?哪位前辈?裴夕禾心头正想,却听得崔善郯颇带疑惑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燕无烬眼眸微眯,虽然心觉自己酒后忘了些重要之事,但下意识地答道。
“自然是我王……”
“是我告知,还请崔道友见谅。”
女子身着明黄宫裙,信步走入,自有灼灼风姿,气盛如飞鸾,正神色赤诚地朝崔善郯致歉。
燕明宸瞥了一眼燕无烬,叫其后背发凉,而她心中已想好之后如何处置。
其心头不由啧了一声,弟弟果然是小时打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