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川用那把古铜色长剑，按照顺序依次击碎了里屋的其中五只水缸，水缸破碎时有黑烟腾空而起，除此之外没发生什么异常。 他合理猜测，如果有玩家记不住刚才幻境所给的提示，中途砸错了水缸，恐怕水缸里会泄漏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导致尸油的燃烧不能顺利进行。 他始终警惕关注着周围的动静，直到盘旋在上方的黑烟逐渐汇拢聚集，最终…… 化成了一个倒吊在房梁上的黑影。 黑影成形，是浑身湿淋淋、面目肿胀的王老板，它晃晃悠悠地吊在那里，片刻突然睁开眼睛，龇目瞪向两人。 说时迟那时快，它的身体无风自荡，严重腐烂的四肢刹那间抻长，犹如钻洞的蟒蛇，又像怪兽的触须，扭曲着缠向目标。 千钧一发之际，叶凌川做出了超乎寻常的反应，他猛地夺下项之枫怀里的坛子，且没给项之枫任何躲闪的机会，直接将其迎面撞向王老板所在的位置。 ……然后项之枫就发出了刚才那声绝望惊恐的尖叫。 同一时刻，叶凌川摔碎了坛子，尸油迅速沿着地面的裂痕蔓延开去，令人作呕的腥腐气味瞬间充斥了整座空间。 他没想到温酌会赶来得这么快，又或者说，他低估了温酌对项之枫的在意程度。 事实上，温酌始终关注着屋内项之枫的情况，她在听到项之枫尖叫的第一时间就提剑冲了进去。 在她身后，四角的油灯同时熄灭，赵千雪正举着火柴紧急点燃。 她一掀开竹帘，就看到了王老板的四肢形成的触须，正狰狞缠向项之枫的脖颈和腰部。 这样的角度项之枫根本避无可避，而站在不远处的叶凌川，似乎并没有半点出手相救的迹象。 剑柄在掌心翻转，她果断一剑斩向最靠近项之枫的那道触须，谁知最终关卡的王老板，远比她想象中更为强势，因为它的设定几乎是不会被玩家凭借武力歼灭——除非使用指定火焰。 它的触须断裂，不出两秒就重新愈合，而留给温酌的也只有这两秒钟。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从叶凌川指间掉落的火柴，橙红色光影掠过，分秒点燃了脚下蔓延的尸油。 他原本是想强行拉着温酌一起走的，结果温酌却倒转剑柄隔开了他。 情势危急，温酌当机立断飞起一脚，把惊慌失措的项之枫踹出了里屋，而她则代替了项之枫的位置，当场被王老板的触须卷向天花板。 红桃组的规则是，只要客户顺利通关就算任务完成，而赏金猎人过程中出局是被允许的，顶多是扣一部分猎人积分。 积分对于那些想要冲榜单的猎人有用，她倒没有很在乎，毕竟她都是红桃A了，少点也不至于影响排名。 她死没关系，只要项之枫活着就行，要不怎么拿到尾款？ 按照常理来讲，那一瞬间叶凌川其实是可以跟着项之枫出去的，但他却破天荒的晃了神。 他站在汹涌的火焰里，神色复杂地望向温酌，欲言又止。 温酌也同样注视着他，眼神平静而毫无波澜，随着触须越收越紧，她清晰听到了自己颈骨“喀拉”的断裂声。 她仿佛是笑了一笑，随后手一松，那把剑就掉入了火海。 …… 赵千雪在外屋，点燃了最后一盏灯。 当四角的油灯均被重新点亮，那道竹帘便如同结界，将王老板彻底封印在内。 自然，随着王老板一起被火焰吞噬的，还有站在原地的叶凌川。 本局结束。 ****** ****** 一个月后，项之枫登上了业内含金量极高的时尚周刊，并官宣了某奢侈品牌大使的新身份。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和他上场游戏通关的效应有关，当然，事后温酌的尾款也顺利入账。 但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 那天温酌从游戏局内回到现实，明显是有心事，身为闺蜜，这点肯定瞒不过唐春恩，唐春恩铁了心要问清楚。 “怎么了阿酌，游戏不顺利？”
“还行吧，也不能算不顺利。”
温酌给自己斟了杯牛奶，懒洋洋往沙发后面一靠，“反正客户应该是通关了。”
“通关了不是好事吗？”
温酌慢条斯理地补充：“只是出了点小岔子，我最后被勒死了。”
“啊？！”
唐春恩本能地直起身来，满脸担忧，“会影响你的榜单排名吗？”
“目前来看不会，我出局扣分不多，任务失败扣分才多——况且红桃组也没有和我积分咬得很死的猎人。”
“哦哦，那就好，那你还担心什么。”
温酌说：“我不是担心，我是在思考一件事。”
“什么事？”
“你知道我在这场游戏里遇见谁了吗？”
两人相交多年，彼此间的默契非比寻常，以致唐春恩当场就猜出来了：“呃，你可别告诉我，难道又遇见那个姓叶的男演员了？”
“对。”
“……这究竟是什么缘分啊！现实里刚见面，游戏里就又一起通关？”
“我也纳闷，名利场的玩家那么多，我俩这匹配的概率实在有点高了。”
唐春恩想了想，试探性询问：“先别管概率高不高，总之在游戏里又遇见，无论如何都是该高兴的事，你怎么反倒深沉起来了？”
看得出，温酌自己也在苦恼，牛奶杯端着半天都没喝一口，她略显迟疑。 “不好说，我这次感觉他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他杀心太重了。”
唐春恩闻言无语：“这是从哪得出的奇怪结论？什么叫杀心太重，他要杀你？合着你是被他勒死的？”
温酌叹了口气：“没有，他对我一直不错，我指的是他对我的客户杀心重。”
“你的客户不是项之枫吗？他和项之枫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项之枫以前抢过他的角色？”
“项之枫完全不认识他，但凡有过节，也不该半点印象都没有。”
唐春恩撕开了一袋薯片，表情严肃：“恭喜你，成功把我搞懵了。”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怎么他在游戏里好像总是在找机会，想把项之枫置于死地。”
“也许是……你跟项之枫走太近了，他心里不舒服？”
温酌沉默良久，缓缓摇头：“不，我觉得他不是这么狭隘的人。”
“所以？”
“所以，他一定还有别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