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川这人从不随意许诺,他说要给温酌梳个漂漂亮亮的发髻,果真就比起古装剧的水平丝毫不差,就连温酌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都感觉有些意外。 “川哥,你未免也太手巧了。”
“要是不学点自力更生的技能,在圈里就更混不下去了。”
叶凌川叹一口气,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就凭你这国色天香的新娘子,这次无论什么样的新郎官都得斩于马下。”
说也奇怪,他讲这种话,完全不会显得油腔滑调,反而听上去幽默真诚,令人极其受用。 温酌一转头,环佩玎珰,她便也看着他笑了:“这称赞我可不敢当。”
“影视剧里那么多倾国倾城的人设名不副实,他们都没说不敢当,你有什么可谦虚的?”
“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在现实里可是会被网暴的。”
“没关系,这里没别人——如果项先生算别人的话。”
项之枫躺在桌子上,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我不算别人,我有什么可破防的?我古装扮相一向优秀,连路人都很认可,我不会对号入座。”
“你当然不会对号入座。”
为了稳定自家客户情绪,温酌好言好语附和了两句,“毕竟枫枫是真的帅,就算演倾国倾城的人设也很有说服力。”
他哼了一声,虽然想表现得满不在乎,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依然出卖了他此刻得意的内心。 谁不喜欢挨夸呢? 然后他就又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对了,距离午夜还有段时间,咱们今天的晚饭是不是还没着落呢?”
叶凌川拉开房门往外看了一眼,见昏暗夜色里,台阶下不知何时又放了一件三层食盒,和那天晚上在歪脖子树下找到的食盒一模一样。 果然,在任务没结束之前,不能就这么把玩家饿死。 他将食盒拿进屋,打开一看是熏肉、烤鸭、春饼和黄瓜条。 项之枫一看见烤鸭双眼放光,登时亢奋:“烤鸭!我馋这口馋好久了!”
“很久没吃了吗?”
温酌想了想,又表示能够理解,“也对,平时经纪人肯定不让你吃。”
演员要保持身材,这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但游戏和现实不相关,有些事可以放纵一回。 ****** 项之枫以一己之力,放纵地吃掉了半只烤鸭,温酌毫不怀疑如果这里有锅,他甚至会把鸭架熬汤再下一顿面条。 这孩子现实里估计是没少挨饿。 三人吃了饭又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直到外面的雾气渐浓,月光被遮挡在重新聚拢的云层之后,午夜降临了。 风声骤紧,温酌和叶凌川搬了椅子坐在门边,将房门错开一道缝隙,始终密切关注着远处的动向。 温酌突然暗中扯了一下叶凌川的衣袖:“它们来了。”
项之枫登时也警醒起来:“谁来了?”
“自然是接亲的队伍来了。”
接亲的队伍不仅来了,而且还是唢呐吹奏着喜乐来了,只是那么喜庆的曲子,在这无边荒村夜色里,怎么听都很阴森诡异。 叶凌川起身取了红盖头,一扬手落在了温酌头顶,他检查了一下她的裙摆,确定那条银铃铛已经系好了,这才拉起她的手,低声嘱咐。 “别紧张,待会儿我扶着你上轿子。”
温酌点头:“你们的剑都带了吗?”
他将手探向腰后,那把古铜色的长剑就别在皮带上:“带了,不知道项先生带没带。”
“我带了。”
项之枫无语,“你直接问我不就得了吗?”
叶凌川微笑:“好,待会儿路上未必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项先生也千万记得小心。”
“……我知道,你盼我点好就行了。”
说话间,接亲的队伍已经来到了矮房附近,喜乐声震耳欲聋。 果然如之前媒婆所言,轿夫缺了两名,空轿子尚且能抬,坐了新娘就必须凑齐四人了。 旁侧还分别站了两名吹唢呐的乐师,乐师和轿夫一样,都戴着一顶被颜料染成鲜红的斗笠,斗笠下的面容苍白如纸,嘴唇却似蘸了血迹,麻木的没有任何表情。 除此之外,后方另外还有两名扛着喜幡的红衣人,喜字旗帜在夜风里招展飘摇,犹如电影里无限放慢的特写镜头。 叶凌川牵着温酌的手,将她一路送往花轿面前,后被两名轿夫拦住,它们伸出冰冷的手,将温酌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掀开轿帘让她进去。 可想而知,如果嫁衣和珠花的缝制与佩戴出了什么明显差错,恐怕就要受到未知惩罚了。 温酌俯身坐进了花轿,她略微掀开盖头观察轿内,发现坐垫和轿壁上均布满了年深日久的干涸血迹,血迹早已凝结成黑色,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出抓挠的指痕,触目惊心。 她不禁“啧”了一声,这破轿子指不定载过多少抗争无果的女子冤魂,她们都是冥婚的牺牲品。 毋庸置疑,在剧情设定中,自己也是牺牲品之一。 另一边,等她坐稳后,叶凌川和项之枫也一左一右抬起了轿子,和那两名轿夫一起,在唢呐声里离开了矮房。 从它们行进的方向上判断,路线应当是村西边的那片繁密树林。 …… 林中鬼气森森,黯淡月光勉强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落,隐约能照清楚脚下的路。 盘根错节的古树树干之上,树枝相互蜿蜒缠绕,漆黑倒影如同数不尽的蛟龙触须,等待着索人性命。 项之枫干体力活实在不太行,抬轿子才抬了这会儿工夫就开始胳膊生疼,他懊恼地喘了口气,正打算望一望距离树林的尽头还有多远,谁知却蓦然望见了一点灯光,正缓慢朝这边接近。 他心内一惊,正纳闷那到底是什么,结果等双方再靠近一些就有了答案。 那是一支白事队伍,前方两人打着白烛灯笼,后方八人抬着沉重的柳木棺材,此外还有两人举着招魂幡,一面前行,一面遍撒纸钱。 它们都穿着素麻布制成的丧服,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走在漫天飘扬的大雪里,像是下了一场雪。 树林的小道极窄,两支队伍迎面而行,眼看着就要狭路相逢。 ——三拜红白不相冲,相冲必生新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