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好酒,清冽又醇厚,但酒味中夹杂了不该有的腐味,只是因为酒味太烈,将其压住了。
沈离是制香师,对香味尤其的敏感,便发觉到了。 并且,她认出来这味道绝对不该在这出现,因为这是地下墓里……蛞蝓的味道。 等佣人倒完,穆老爷子举起杯子,缓缓说道:“难得与你们喝一杯,以后恐怕没机会了,干。”傅应寒看了眼酒杯,须臾也端起杯子来。 沈离迟疑的端起,眼见傅应寒就要随穆老爷子一饮而尽,她到底是没忍住,开口道:“等等!”
傅应寒动作微顿,看向沈离,目光问询怎么了。 穆老爷子却已经喝完了,偏头看沈离,道:“丫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沈离道:“穆爷爷,这酒是什么时候的酒?”
穆老爷子道:“满打满算得有五六年了,还是你先前来穆家的那次,我和老陈亲手酿的,然后封存起来。如今你喝到,也算是有始有终了。怎么,不喜欢?那可真是辜负我们的心意了。”
“若是辜负,自是晚辈的不是。”
沈离放下酒杯,语气一锐:“但晚辈更好奇,这酒是用什么原料酿的?”
傅应寒闻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眼酒杯,再看向穆老爷子,不置一词。 穆老爷子看沈离的眼神微凝,“沈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离直接挑明道:“我闻到它里面有蛞蝓的味道。蛞蝓存在于地下墓,较危险,相信是个人都不会用它来酿酒吧。”
穆老爷子稍稍坐直,“如果我老头子说没有呢?”
沈离蹙眉,“穆爷爷,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疑惑罢了。”
“我这快要没了的老头子也没其他意思,”穆老爷子神色和缓,慈爱的看着沈离,言语间却并无多少退让,“这酒既是当初为你备下的,如今也自是该你喝。难道你觉得,我会害你不成?”
“当然不是。”
沈离道。
穆老爷子笑了下,“那就尝尝吧,这酒真是不错。我老头子都喝了,你又担心什么?”沈离目光下移落在杯子上。 这时,傅应寒忽而起身,几步绕到沈离身边,伸手拿走了她的酒杯。 “小姑娘年纪不大,不便喝酒。这杯酒,由我代劳。”
“傅应寒!”
沈离抓住傅应寒的手。 傅应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目光,随即看向穆老爷子,“老爷子以为呢?”
穆老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道:“你想代劳,自然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
这话令傅应寒看向了沈离,等待她的答案。 沈离沉着脸,脑子飞快转动猜想着穆老爷子的用意,没有回答。 傅应寒垂了垂眼,直接道:“老爷子以后会知道的。”
说罢将两杯都一饮而尽, 沈离都来不及阻止。 “好酒。”
傅应寒放下杯子,偏头对沈离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而后直接在沈离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穆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挥了挥手,又有佣人过来倒酒。 “先前躲了一杯,现在可不能躲了。”穆老爷子朝沈离敬了敬杯。
沈离皱眉才拿起来,就被傅应寒按住手,她抬头看他,然后摇头。看样子,穆老爷子今天是非要她喝了,才肯结束这个话题往下说。 行,喝就喝,穆老爷子总不至于真的害她。 然而,就在沈离要喝下时,天花板处突然传来楼上巨大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 沈离下意识抬头。 穆老爷子皱眉看了眼天花板,给侯在门口的刘叔一个眼神,对方悄然转身而去。 沈离放下酒杯,问:“上面是什么动静?”“应该只是佣人无意打翻了什么东西,不必在意。”
穆老爷子说,“丫头,咱们继续,你快尝尝那酒是什么滋味,以后泉下见老陈,我也好给他个说法。”
沈离感觉到傅应寒放在桌底下的手捏了他一下。 她会意,很干脆的一饮而尽,入口除了说不出来的涩感,其他一切都还行。 她看向穆老爷子,“好酒,难为您二位当时准备了。”
穆老爷子哈哈一笑,“喜欢就好,多喝点。”
沈离默然点头,傅应寒这时忽的问:“不知老爷子怎么会知道我们今日要拜访?晚辈记得,此前并未提前通知您。”
老爷子不甚在意的说道:“你们都不是f洲的人,想来以你们的身份能力,还有什么事要做,不会在f洲耽搁太久,一周已是极限。但你们还有不少疑惑,走之前定然会来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穆家在医院里又不是没有眼线,得到什么消息很正常。 穆老爷子看着他们,再次举杯:“你们这不就来了吗?”
沈离和傅应寒想定后,也举杯。 只是意外比他们想象得来的还要早,这杯一喝完,两人便眼前发黑,头晕目眩,世界旋转着脱离他们。 沈离也不意外,顺着倒在桌上,用个舒服的姿势趴着。失去意识前,她仿佛隐约看到穆老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口中呢喃了几个字。 她只来得及抓住傅应寒的手,就再也没有意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离再有意识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化学试剂味极淡淡的硝烟味。 她缓缓睁开双眼,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躺着动也动不得,却是在一个布置比较奢华的偌大房间。 她偏头,旁边竖着个支架,上面挂着吊瓶。 而且,她的手臂被蹦带包的严严实实,只是稍微试着动一动,就疼得钻心剜骨,仿佛少了块血肉似的。 她拧眉,尝试撑着床面起身。 下一刻,突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进来的是刘叔。 沈离眼疾手快的闭眼装睡,谁知刘叔走到床边后却停了下来,道:“小姐,您别装了,监控都拍到了。”
沈离猛地睁眼,问:“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刘叔的神情却出乎意料的悲伤难过,他说:“小姐,老爷子他……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