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贤和方圆去找样五爷。马朵朵好奇又兴奋地跟上了,她是想去看看这个样五,长得和地府的样五像不像。 马朵朵他们住的这座城,往南往北走都是山,南边的山比北边的高一些。往东走是一条大江,往西走却是草原。 大片大片的高海拔草原,人烟稀少,牛比人多。 这里每一户人都有自己家的一片草原,他们分区放牧,随着草的生长迁徙,大多住的帐篷。只有靠近城镇,不再放牧的居民,才会住砖瓦房。 样家不放牧,偏偏有一片草原。动乱的年代,样家时常搬家,找到他们要靠运气。现在他们也稳定下来,不过生意却冷清了。 草原上到了下午三四点,毫无遮拦的风吹过一片又一片草甸。现在的帐篷都是手腕粗钢管搭建,依然被吹得刷刷作响。所以样家直接修建的砖瓦房,这在草原上很少见。 马朵朵看着不掺任何杂质的蔚蓝天空。一碧千里的草地,被光一照,像是刷了一层金粉,还有盛开的各色各样的野花,兴奋得不得了。 等柳贤把车停在样家的砖瓦房前,马朵朵跳下车,看得两眼发光,恨不得去打上几个滚。 方圆觉得马朵朵的孩子气可爱,露出微笑。柳贤却告诉方圆,那是她的本性。 样五爷站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样五爷已经年过五十,四方脸透着坚毅,曾经挺拔的背脊微微有些弯,但是胸膛依然厚实,肩膀浑圆,皮肤被强烈的紫外线和高原的风修整成了黑红色,穿着和当地的牧民一样。 他见柳贤他们下来,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只是冲着柳贤问了一句,“来干嘛?”
柳贤指了指方圆,“这是方蛮江的儿子,想买点护身的东西。”
样五爷面无表情地说:“你和方家,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方圆想上前去自我介绍一下,样五爷打断了他,“上一辈的恩怨不关你们小辈的事。你可别学方锦水他们,一肚子坏水。”
柳贤招呼马朵朵过来,和主人家打个招呼。 马朵朵拍着身上的泥土,蹦跳到样五跟前,大声喊道:“样五好!”
样五爷眯着眼看着马朵朵灵活的大眼睛,机敏的样子,像草原上的动物,问柳贤:“这又是谁?”
“我助手,马朵朵。”
柳贤说。 样五爷看着这个娇小秀气的女孩子,若有所思地问柳贤:“你现在需要助手了?”
柳贤说:“我不想太依赖灵力。”
样五爷哼了一声,“早就该这样了。最好别当驱鬼师了。不过,这也都是命,你想抽身也没那么容易。”
说了半天话,才把他们带进屋里。 样五爷走路稍微有点瘸。按照当地人的习惯,在厨房里接待了他们。 房子只有正面三间,侧面两间,里面都没什么家具,只摆着床和柜子。方圆好奇地伸长脖子打量,也没有看到有打造工具的地方。 厨房是正面最右边的一间,正中间有火炉,接着长烟囱伸到屋外。地上铺着羊皮,大家围着火炉席地而坐。 样五爷先问了柳贤的近况。柳贤简短地说了,然后问样五爷,了不了解许家。 样五爷想了一下,说:“许家一直神神秘秘,根本不驱鬼。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在四大家里面。”
马朵朵问:“你们说的驱鬼四大家,就是柳、方、样、许四家吗?”
柳贤点头,给她解释道:“说起来驱鬼四大家,样家是最源远流长的一家。我们柳家中间断过,现在就剩我一个人。祖辈的那些秘密,我知道得不比外人多,也就靠着这一身灵力,勉强当个驱鬼师罢了。”
样五爷指着方圆说:“看风水的方家,也是近几十年才有些名气,不过也才两代人。如果你小子接得住,勉强算第三代。”
“只有样家,代代流传。家道有时兴旺,有时衰败,却从来没有断过。”
样五爷自豪地说。 马朵朵偏着脑袋说:“可能因为你们是匠人,没有直接接触过怪力鬼神,也没有扰乱过因果。”
样五爷问方圆,“你想要什么样的护身工具?”
方圆边想边说:“想要携带方便的,不要太大,然后我没多少钱。”
样五爷点点头,拿出手机来点了一通,说了句等着吧。墙上挂着一个长烟斗,被焦油熏得黢黑。现在等着无聊,正是抽烟解闷的时候,样五爷没有去拿,只是默默地看着炉膛。 马朵朵坐在羊皮垫子上,屁股扭来扭去,样五爷问她:“羊皮上有虫吗?”
“坐着太无聊了。”
马朵朵嘟着嘴说。 样五爷指了指屋子后面,“你想骑马吗?”
马朵朵嚷着:“你还有马?”
从地上爬起来,向屋后跑去。 样五爷问方圆:“你不去陪着?”
方圆知道样五爷是想和柳贤单独说话,就跟在马朵朵后面走了。很快传来马朵朵的欢呼声和马的嘶鸣。 样五爷听见他们牵着马走远了,问柳贤:“那女孩子,你信得过?”
柳贤点点头,说:“上次,就是她打碎了我的罗盘。”
样五爷没有感到意外,说:“她不是人,你知道吗?”
柳贤露出钦佩的表情,“什么都瞒不过样五爷。”
样五爷并没有因为柳贤的话沾沾自喜,仍然盯着火光,“不过,她也不是鬼,不然也打不碎罗盘。你要把她留在你身边,没准能帮你祛除诅咒。”
柳贤接过话头,“这次来找样五爷,就是和我家的诅咒有关。”
样五爷摆摆手,“你还是想问你父亲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你的。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你也希望我祛除诅咒,”柳贤有些激动,“又不告诉我真相。你是让我瞎子摸象吗?”
“我说过了,你父亲的死,和你家诅咒没关系。你知道了,免不了想报仇,只会自讨苦吃。”
“有没有关系,我知道后自己会判断。”
样五爷像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柳贤也不再说话了。 炉子并没有生火,但是两人都盯着炉膛发呆,好像那里有一团火在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