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下来。 就是柳湘莲的信件。 他的内容倒是多些,先是道谢,再是说婚期已定,定在明年六月。 再往下,就是邀请林松前往。 林松提笔写了不少祝福之语,并未直接答应前去。 再往下一封。 却是史家的信,写给林如海,明显被拆开过。 林松拿出来一看,史家信里提了婚事,询问婚事定在年后何时。 林如海在下面写了两个字——六月。 林松看到这个六月,好一阵沉默。 会不会太早了些。 草草的看完剩下的几封信,林松坐在桌前,愣了许久。 时间过的很快。 才一夜过去,就到了小年。 林松早上才起来,就听见一阵又一阵鞭炮声。 便忙梳洗了,直接到后院去了。 那里林如海、苏氏和黛玉三人都齐了,正看几个胆子大的小童放炮。 林松来的晚了,才走上前,在林如海左右边坐着的黛玉,就忙捉林如海的袖子,娇声笑道: “他来迟了,爹爹快罚他!”
“好,好。先罚他三杯。”
林如海哈哈笑着答应下来。 林松走到桌前,自觉的倒了三杯温酒饮了,才向林如海三人道了小年。又在苏氏右侧坐下。 林如海一改往日的板正严肃,陪着黛玉说笑,逗黛玉开心,俨然是一味疼爱儿女的慈父了。 林松在一旁看着,说笑着。 直到半晌,才各自散去。 散去之后。 林松却没向前院去,而是转了个弯儿,让人取了饭菜酒食。到祠堂里去,为祖宗换上新的酒菜,点了香烛。 方坐下来,看着写着林门贾氏夫人的牌位。 林松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极轻。 “你们母子泉下有知,便保佑生者健康平安,长命百岁吧。”
才说完这一句,就听得一阵脚步声。 林松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林如海,头也不回的笑道: “父亲也来了。”
“你回去吧。”
林如海又变回那严肃的模样,好像在林松面前,就一定要保持严肃高大的姿态。 林松笑了一声,也不多言,起身便走。 才出去宗祠的门,就见黛玉一身素衣,披着和雪一样素白的狐皮鹤氅正向这边来。 林松轻轻一笑,和黛玉问好后,便快步离去。 黛玉不解的望着林松远去的身影,正要入内,就见祠堂的门,被关上了。 黛玉幽幽的叹了口气,同样转身离去。 等到次日。 林松便与黛玉一道,往荣国府拜见贾母。 如今失了贾宝玉。 贾母见到黛玉,虽然高兴了些,却仍旧笑不起来。无论看见谁,都能想起她的宝玉,勾起一段伤心事来。 黛玉在旁边陪着,宝琴在另一侧。 林松坐在一侧的屏风后面,同在的还有贾兰、贾环、贾琮。 不过几日未见贾环,贾环竟比之前阴郁了十倍。 贾兰也越发寡言,坐在那里,如同裹着冰的木头。倒是贾琮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对上这两个,想笑又笑不出来。 正将说时。 王夫人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扶住贾兰的肩,慈爱的笑着,向林松笑问道: “松哥儿,好孩子,你宝哥哥近来还好么?”
“宝二哥那里的狱卒,和琏二哥交好。想来这些天里,琏二哥都打点妥当,宝二哥绝不会受什么委屈。”
林松笑着回话。 王夫人接连叹了几口气,叹道:“宝玉荒唐,也不知怎么牵扯上的紫檀堡。我只盼着佛祖保佑,快些让他回来吧。”
说着,又好一阵抚弄贾兰,看上去极为疼爱的样子。 但贾兰木着脸,明显很不习惯,还有些抗拒。 林松心里摇头。 早做什么去了?得了宝玉像得了活龙一样,如今贾宝玉难出来,到开始疼贾兰了。 正想着。 李纨走了进来,见王夫人揽着贾兰说个不休,忙笑道: “太太还在这里,老太太等着您呢。”
“我拙舌苯口,惯不会说笑,老太太等我作甚?几位姑娘都在外面,你不引着几位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王夫人话说的夹枪带棒,但语气和神态,却都慈善极了。 李纨笑道:“凤丫头病着,不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这里。除了大太太,便只有太太您了。在太太您这里,我还敢扯谎吗?好太太,您快去吧,别让老太太久等。”
王夫人这才松开贾兰,扭身去了。 李纨便想到贾兰跟前,碰碰自己的儿子。却才动了脚,还未伸出手,就听王夫人说: “你还站着。让你照看姑娘们,你行动要躲懒,反倒晾着她们?今日外客在,你还玩什么?”
李纨闻言,面上不露半点不满,仍笑道: “太太,我正要跟上您。”
王夫人没理她,继续向外走。 李纨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贾兰,快步跟了上去。 林松看出了这两个女人间的波涛汹涌,轻声问道: “你们这又唱的哪出?”
“还能哪一出?死了朱标,还有朱允炆?”
贾环看着贾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贾兰木着小脸,一个字也没说。 贾环伸手就在贾兰胳膊上掐了一下,冷声道: “连话都不会说了?你要是哑了,尽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天天摆着一副死人脸,让谁瞧?年节下的,我嫌晦气!”
贾兰却只是木然的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成为宠儿的快乐,反倒一片死寂。 贾环被他看的打了个寒颤,当即要指着贾兰再说什么。 林松在一旁摇头说道:“别人还没斗你们,你们自己就先斗成乌眼鸡了。哪里就到这等田地。”
“谁斗他?我知道,我不是太太养的。有什么好的,都轮不上我,若有不好的,第一个就是我了。”
贾环满嘴的酸话。 林松嘴角一抽,深恨自己多嘴说了刚才那句。 再看仍旧包了冰的冷木头贾兰,和坐在一旁,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贾琮。 林松自己喝了一口温酒,便放下酒杯,同样不发一言。 却不想贾环见他也不说话,越发闹腾起来。先是呆呆的看了林松一阵,突然摔了手中的筷子,站起来,抹着眼泪喊道: “我原以为你不论嫡的庶的,却连你也助着他。他有什么好?他是珠大嫂子生的,你们就都向着他,怎么没人向着我呢。”
说着,就抹着泪,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