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内。 贾母坐在榻上,看着窗外的雪,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宝玉。”
贾母忍不住唤了一声。 鸳鸯小心的为贾母戴上抹额,安慰道: “老太太,等林大爷来了,让他捎带几件冬衣进去。那里能冷到二爷?”
贾母轻轻摇头,说: “不是为这。鸳鸯,今时不同往日,该……” 才说了一半,贾母就叹了口气,不再接着说下去。 鸳鸯也听出了贾母的画外音。 紫檀堡的事若真牵连了宝玉,这赫赫扬扬的荣国府,便是不倒下,也要好一番遭殃。 但想到听贾琏说的话。 鸳鸯忙扶着贾母坐下,笑道: “老太太,昨日我见了琏二爷。琏二爷还劝二奶奶放心。咱们家到底是林大爷的外家,纵使有牵连,也不会出大事。”
贾母宽慰一笑,眼底的担忧却没消减多少。 她年纪大了,不大管家里的事,只是个安富尊荣的老封君。但许多事,她到底心里有数。 正想着。 只听门外来传,“林大爷来了。”
鸳鸯忙向贾母一笑,迎了出去。 林松笑着进来,随鸳鸯进去,就向贾母拜了一拜,说: “如今宝玉还在狱里,料定老太太担心。特来请老太太示下。”
“快坐下。”
贾母眼中尽是担忧,叹道: “宝玉糊涂,竟和紫檀堡的事有牵连。难为你大雪天的奔波。”
贾母说着,招手想让林松坐过来,明显要和曾经一样,搂着林松说几句贴心的话。 林松笑道:“老太太,我瞧外面,像是要下大雪。我先把东西给宝玉送去吧。”
“好孩子,我知道你记挂着他。”
说着就让鸳鸯把那乌云豹的氅衣取出来,说: “你可怜见的,这么大的雪,还要为宝玉出去。快穿上。”
林松谢过贾母,领了出去。 到外面。 自然有丫鬟婆子,或拿着食盒,或抱着冬衣皮褥。 林松穿着乌云豹的氅衣出来,鸳鸯手里拿着林松方才穿的白狐狸里的鹤氅,随林松一起出去。 外面的雪已经起了。 鸳鸯跟在林松身侧,笑问道:“哥儿,宝玉还有多久能回来?”
“事涉紫檀堡,何时回来尚且是没准的事。若那些人不改口,保不齐过年也难回来。”
林松话说的分明,又站住脚,回头说道: “紫檀堡具体的事,连我也不知分毫,只知道查出不该有的东西。若真有宝玉的手笔在里面,事情可就大了。你不必从我口中问什么,我只能送几样东西给他罢了,再没有别的。”
“哥儿费心了。”
鸳鸯闻言,只觉得迎面刮来的冷风,直接刮入了心窝子里,让她浑身发寒。 林松没再说,再次大步离去。 鸳鸯把鹤氅交给送行的其他人,自己站在雪中,目送林松离去。 雪是越下越大。 林松路过朱云程家门,让袭人送东西出来,直接带走就去了大狱。 等到了里面。 这次倒是先看了贾宝玉。 少了贾琏,今日的贾宝玉更是不成样子。 狱卒也不在这里玩,更不伺候。 贾宝玉自己坐在狱墙角落,抱着双膝,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林松让狱卒开了门,把贾母送来的东西,都放了进去。才对着贾宝玉喊道: “老祖宗让人送来的东西,你还不起来收着?别白费了老祖宗的一番苦心!”
贾宝玉这才木然回头,看见林松,眼神越发痴。 “我不记得你。”
“你不记得我,难道还不记得老太太?那老太太可白疼你了。”
林松说完就冷笑一声,声音越发的寒冷,“你若和紫檀堡有关系,尽快说。说明白了,还算将功折罪,我还能到殿下跟前求一求,不让你累及家门!”
“紫檀堡的事,和我不相干。”
贾宝玉沉默了一阵,眼神忽又清明了起来,看着林松说: “紫檀堡那里,我只认得棋官,也不过是三面之缘。再没别的相识之人,那里的事可和我无关!”
“最好无关。”
林松闻言,转身就走。 本在枯坐的贾宝玉,看林松走,下意识的喊林松的名字,爬起来想问询别的。 可林松只当没听见。 任凭贾宝玉如何呼喊。 狱卒听腻烦了,抬刀往牢笼上一敲,吼道: “喊够了吗?”
贾宝玉顿时噤声,呆呆的看着在贾琏面前点头哈腰的狱卒,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光。 狱卒却丝毫不觉得心虚,毫不胆怯的和贾宝玉对视。 而贾宝玉不敢和他对视,不仅不敢,那难以置信的眼神,仿佛在说: “你为什么吼我?”
没过多久,贾宝玉清澈的眼神,再度蒙了一层呆意。 也不动那些驱寒的衣物、皮褥,回到方才抱膝。继续倚着冰冷的墙壁喃喃自语: “林妹妹…” 林松这边已经到了朱云程处。 朱云程已经受了一次刑,身上血迹斑斑,伸着两条腿靠在墙上,看到林松笑的无比苦涩。 “子松,见笑了。”
“云程兄受苦了。请放心,你存的那些体己,尊夫人已经拿到。这是我来时,她请我捎带进来的饭菜。”
“那便好。”
朱云程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却不知里面藏的东西,都到了太子手里。 林松也没再说。指了指旁边狱卒提的食盒,叹道: “明德也受牵入内,我先去了,来日再会。”
朱云程由衷的笑道:“来日再会,我定请你吃酒。”
“一定。”
林松笑着去了。 却知道这个来日,不会再有。 苏柘不在这里,想见到苏柘,要先从这里出去,转到西边去。 却不想到西边的狱门前。还未进去,就有人拦住问道: “小林大人是为苏明德苏小爷送东西吧。”
“正是。”
林松点头。 那个守门者小心翼翼的说:“林大人让人来吩咐过,不让您进去。您把东西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交到苏小爷手上。”
“不让我进。”
林松看着狱门,笑问道: “这里面关的人,可都与紫檀堡的事有关?”
“小人不敢说。”
“你说就是。”
林松又是一笑。 那人便旁敲侧击的说:“原本,荣国府的宝二爷也要挪到这里来。”
林松懂了。 紫檀堡怕是不止有枪这么简单,只怕里面藏了别的。 “有劳送交。”
林松笑着让人将东西交过去,走的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