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为查案,多日不眠不息的疲倦已经写在脸上。
一向仁慈的圣人,顿时叹了口气,上前将林如海扶了起来:
“林卿为朕为国,可谓尽心竭力,朕怎会怪罪。”
林如海固执的说:“蒙皇恩,食君禄,却不能为陛下分忧,臣有罪。”
圣人叹息,林如海虽然年纪手段日益见长,但待人之诚,忠君之志却丝毫未变。
便如曾经的林公,忠肝赤胆,一生忠君为国。便是如今,有多少人看到林如海,就想到林公当年的忠义。
只可惜……
圣人扶起林如海,正色道:“奸贼在暗,身份不明。岂能轻易查出,如今的乱象,必定是他们谋划多年所致,如海切莫妄自菲薄!”
林如海感念不尽。
在座之臣也纷纷全解,一时君臣和合,堪称古往今来君臣典范。
可在座的臣,却没一个主动喝桌上的茶水,动精致的糕点。
等下朝之后。
林如海和陈修己等人陆续出宫回返,等到了宫门外。
马车行至闹市区时,只听马车外有人议论纷纷:“当年的林亭侯是朝中重臣,太上皇稚龄时便忠心耿耿的辅佐。竟是毫无防备的喝下太上皇递来的毒酒,归家后毒发身亡么!”
“难怪太上皇虽然重赏林家,林家却销声匿迹多年。”
“这就是愚忠。听闻林公之子如今也是朝中重臣,同样的忠心耿耿。观其品格当真不逊其父半分,只怕将来也要走其父的老路。”
“未必,当今圣上亦是宽待老臣的仁君!”
“宽待老臣,这几年曾经的国公王侯少了多少?唯一加封的林家,也是林家小爷本事大,各种新物件一样一样的做出来,不得不封。只怕林家小爷的本事尽了,一样死路一条。”
他们都没注意到旁边低调的马车,前面挂着林家的牌子。
林如海在马车中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跟在林家马车后的一个人,脸色很不好的站在那些人旁边听了很久,把他们口中的证据拿走后。那人换了方向疾走离去。
而这只是京中的一小段插曲。
这样的小插曲却不少。
转眼二三年。
斯兰国屡犯沿海之城,虽败多胜少。也的确让圣上焦头烂额。
加上曾经的皇家辛秘,在一张张纸片上清晰明了的印刷出来,四处分发。
上面时间地点人物皆清晰可查。
起因缘由结局一个不差。
更让皇家的威信一日不如一日,犯皇之声日益高涨。
京城之大。
最开始不少人都那这些纸上的内容当笑话看。
可看着看着,接触过一些辛秘的人,或是或多或少有所耳闻的人,陆续的反应都证实了内容的正确。
而这让京城更加混乱,因为很多纸片上的内容,受到波及的人太多了。
这里面有太多的人,不是有罪,而是碍事或根本就是倒霉,就丢了命。
太上皇后期的满天撒网式,想将勋贵和阻碍皇权的人一网打尽的下毒。更让很多人不寒而栗。
如果前面死去的人,他们只是觉得心惊。
后面的下毒,那就是一个个急得跳脚。
让本就混乱的京中局势,更是乱的一塌糊涂。
幸亏斯兰国被归望城的顽抗震慑到了,没有跟着作乱。
但即便如此,京城现在也称得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圣上的神经绷的极紧,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不受控制的疑神疑鬼。
便是林如海,也受到波及。
而原因,则是因为圣上清楚当年林公的死因。更知太上皇为了以除后患,为杀林松做的努力。
他怕了,面对忠心耿耿的林如海,他看着林如海与林公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就心神不宁。
觉得林如海早晚会向他索命。
哪怕明知道林如海无二心。还是以林如海多日不眠不休,恐伤其身为由,勒令林如海在府休息。
还专门遣去太医日日看诊。
作为姻亲之家的齐国公陈修己也收到波及。
但此时城中整乱,圣人到底不敢动手握护城兵的陈修己。只是将皇宫的守兵之权皆握在了手中,还打算扩兵。并秘密写信,让暗卫传递出城。
让附近几城的太守随时带兵援京。
看了信的陈修己都忍不住感叹圣上的疑心病真准。
林如海对此只是一叹,道:“呵!若非这疑心病,我们,又怎会只剩下我们。”
陈修己亦是伤怀不已,仰天叹道:“谁想走到这一步,我们不比别人,我们和圣上都是自小的交情。他明知道我们能对他忠心耿耿,可是他能放过谁?
本以为他能看在我们多年情意,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给我们一条活路。可看得知他为了让太子殿下日后不受掣肘,要一一拔掉我们……”
称得上冷傲的陈修己,眼中都有了泪意。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本以为没了先帝,你我等人至少能荣归故里。不想先帝在时,有先帝欲杀我儿,如今没了先帝,竟是陛下决意斩杀我儿!”
林如海摇摇头,道:“我不过一子一女,当年他三岁,体弱多病,都道是养不活,果然在我怀里断了气。我本倒是天命如此,熟料他死了两日,竟在第三日睁开眼。”
林如海说到此处,不由咳了几声,才颤声道:
“这便是天意,我林如海是非在身死不足惜,但我儿当活。”
林如海苦笑不已,忠君二字乃是林家祖训,而今他是带头抛却。
但那又如何?
“修己,我林家死的人,足够多了。”
陈修己叹道:“圣上执棋,吾为棋子。这些年午夜梦回,便是幼时挚友向我索命,我明知道他们中有人无过而死,但我为自保,却仍向他们挥刀。呵!”
陈修己换了新的内容,让人送出去。才继续说:
“如海兄,我快拿不起我的刀了。”
新的信件内。
原本的及时支援京城,变成勤加练兵,谨防斯兰。
而这亦是暗语。
京城将大变的暗语。
太上皇的手段,京城太多人家都领教过了。知道的都记忆犹新,每每回想皆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