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秤下意识地把目光从茉莉的身上移开,看向了鱼竿,言不由衷道:“突然感觉钓鱼也很不错。”
可是,想钓鱼不是你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茉莉心想。 她猜测,天秤可能是不好意思在大家的面前,穿烈焰前辈帮她挑选的那套泳衣,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不过茉莉却没有揭穿。 “那你怎么才来?”
“和小艾薇安聊了一会儿天。”
天秤从空间戒指内取出了一把折叠椅,也坐在了遮阳伞下。 坐好后,她把头戴的米白色遮阳帽取下,随手放在了小桌子上,然后拿起了属于小天秤的大杯果汁,喝了一小口。 她肯定不会嫌弃这是小天秤喝过的。 这杯果汁的大小都与小天秤差不多了,天秤认为,小家伙肯定喝不完。 小天秤:? “和艾薇安聊什么了?”
茉莉拿起好友的遮阳帽,盖在了小天秤的身上。 小天秤:? 这两个坏家伙是不是以为我睡着了?小天秤心想。 小家伙陷入了纠结,她正在思考着要不要掀帽而起、抢回果汁,教训两个“大坏蛋”一顿。 不!那是“浮躁”、“丢人”,喜欢大呼小叫的小茉莉才会做的行为,我要保持深沉与“高冷”! 不对!她俩现在好像不认为我很“酷”,她俩以为我睡着了! 怎样才能让她俩知道我没睡着,还能保持深沉呢?! 有点苦恼…… 小天秤的心里想的是什么,茉莉与天秤当然不会知道,二女还在旁若无人般的聊着天。 “艾薇安向我请教了一些关于‘修行’上的问题,想知道我是如何在五十五岁那年,成为大魔法师的。”
天秤并为隐瞒。 “这么说,她知道你的能力了?”
茉莉猜测道。 她早就通过日常的闲聊天,了解到了好友的能力。 “嗯。”
“很失望吧?”
“估计会失望,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可能是怕我的心里不舒服。”
“那孩子很善良。”
“那孩子?”
天秤轻挑眉头,道,“她比你还大三岁呢。”
“……” “是你让她来找我的?”
天秤问道。 “算是吧,我只是把你的天赋告诉她了。”
“你就不怕她从此后心灰意冷?”
茉莉轻咬着吸管,又喝了一口果汁,慢悠悠地说道:“天才没那么容易被现实击败,现在遭遇点‘小挫折’挺好的,省得以后碰到了‘大挫折’,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而且,艾薇安虽然在表面上得到了好转,看似心平气和了,但是能看出她的心里仍然有一点急躁,跑在‘修行’的这条‘道路’上,不能急躁。”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茉莉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修行’就像长跑一样,现在跑得太快了,以后就没有‘力气’跑了。 “相信从今以后,她会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一个道理,‘修行之路’没有‘捷径’可走,‘捷径’必将会成为自己的‘绝境’。 “脚踏实地,方能行稳致远,若是能认识到这点,估计她以后也不会急躁了。”
“你这些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天秤道。 她有点不理解,茉莉是怎么看出艾薇安急躁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难道是我笨吗? 还有一点不理解,茉莉哪儿来的这么多感悟、感慨?她才多大? 每天研究魔法就已经很占用时间了,还很耗费精力,茉莉又是从哪里挤出的时间与精力,来思考这些道理的? 天秤平时可不会想这些东西。 不对,应该说,“正常人”平时会想这些东西吗? 可能看书时会看到类似的话,会觉得可能有点道理,但应该很少会自己思考吧?!有这时间干点什么不好? “也算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吧,所以我最近越来越‘不求上进’了。”
把果汁放回原处,茉莉轻声笑道。 “你‘不求上进’的进步速度都比我们快。”
天秤竟然产生了一丝丝羡慕与嫉妒,她很少会产生这种情绪。 在茉莉没出生之前,都是别人羡慕她的天赋与能力。 “你就不想和我‘公平’对决一次吗?不想打败我一次吗?不想得到我所掌握的知识吗?”
天秤试探三问。 她想知道茉莉是不是真的“想开了”、“不求上进”了,还是就嘴上说说。 大道理谁都会说,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天秤不介意把自己的知识分享给茉莉,如果好友乐意和她进行一场“公平”的对决,那么茉莉大概率会直接成为一名大魔法师。 可是,茉莉却毫不犹豫的回绝了:“不想。”
“为什么?”
天秤对此很不理解。 怎么会有人面对成为一名大魔法师、面对“名利双收”的诱惑,而无动于衷、甚至“退缩”呢? 茉莉是不是傻? “因为在那架‘天平’上,我不想站在你的‘对立面’,我想永远站在你那‘一侧’。”
茉莉平静的说道。 “……” 天秤忽然感觉自己的脸颊变得有点发热,心跳变得有点快。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茉莉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是太阳把她的脑子晒坏了吗? 不对,我们现在正坐在遮阳伞下…… 奇怪,为什么不感觉讨厌呢? 是茉莉用什么“魔法”了吗? 天秤八成是忘了,茉莉在裁判所时,“站”在的是哪个“位置”,又是怎么和她说话、如何故意气她的。 看到好友眼中闪过的那一抹羞涩,认真观察着对方神色的茉莉,顿时感觉到了畅快与愉悦。 掩饰好愉悦的心情后,她才正经解释道:“而且,我更想‘脚踏实地’,一点一点地体验变强的感觉也挺不错的。对于我而言,魔法没有‘瓶颈’,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成为一名大魔法师,犯不着现在急躁。”
茉莉的骨子里还是那么“狂”、那么“骄傲”,别人白给她的东西,她都不稀罕要。 “更何况……”茉莉继续说道,“我们是力量的‘使用者’与‘驾驭者’,而不是力量的‘傀儡’,永远不要被力量与欲望遮蔽了双眼,更不要被它们支配。渴望得到力量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哪怕天赋举世无双,力量独步天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当有一天,我不再渴望得到力量了,那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茉莉对“力量”的看法始终未变,在某些“本质的力量”的面前,她对所谓的“魔法”不是很看重,“魔法”只是一种“武器”。 舍本逐末太傻了。 “……” 沉默了片刻,天秤感慨道:“你好像是一位哲学家。”
“什么哲学家?”
茉莉摆了一下手,道,“只不过是从书本上看到过的东西罢了。”
“什么书?”
天秤对此有些好奇。 “忘了。”
“……” 天秤此时的想法不重要。 茉莉的话,给被盖在帽子下的小天秤,推开了一扇“大门”,一扇通往“装笔之路”的“大门”。 小天秤突然感觉茉莉很“高冷”、很“深沉”……不,应该说,比自己还要“高冷”、“深沉”。 小家伙认为,茉莉是“深沉”中多了一丝“智慧”。 看不出来啊!茉莉竟然是这种魔女! 小天秤好像明白如何让自己更为“深沉”了,那就是,不能什么都不说,偶尔也要说一些听起来充满了哲理的话! 哎呀,赶紧想想说点什么话好呢?!小天秤陷入了沉思。 她想在今晚到来之前,在小茉莉和小空的面前装一波比。 也不知道小家伙对“高冷”、“深沉”、“智慧”等词汇的定义与理解是什么,估计与常人不同。 二女之间沉默了片刻,天秤不吝赞扬道:“我觉得,说不定有一天,你能成为一名像女王大人一样的存在。”
“那肯定的,还用你说?”
? 天秤懵了一下。 好家伙,给你根杆子,你就敢往上爬呀! 茉莉这么有自信、这么不谦虚的吗? “你知道……你与女王大人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吗?”
天秤决定打击一下茉莉。 她感觉好友好像有点狂妄。 “知道。”
“嗯?”
天秤又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什么?”
“我有背景,我上面有‘人’,而女王大人没有所谓的‘背景’,祂上面可没‘人’。”
“……” 天秤居然感觉茉莉说的话,好像比她原本想说的话,更有一点道理。 她原本想说,哪怕女王大人的实力都“天下第一”了,也没有你这么狂妄。 “是了,所以你先能赶上我再说吧。”
天秤接着好友的话说了下去。 她的意思是,你现在跟女王就没法儿比,连我都不如。 “那用不了多久。”
茉莉真是这么想的。 “?”
天秤十分愕然。 她发现好友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狂妄。 但是……好像又没什么不对。 天秤突然发现,以茉莉目前的进步速度,可能真的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追上自己。 “……” 沉默了许久,天秤看了一眼鱼竿,又看了一眼放在茉莉的脚旁,空空荡荡的桶,然后又不自觉地瞄了一眼茉莉的小脚丫。 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后,天秤才问道:“这么长时间了,你钓上来一条鱼了吗?”
她决定换一个角度打击茉莉,否则很有可能会打击到自己。 “我不是为了鱼而钓,而是为了娱而钓。”
茉莉神色淡然。 “……” 怎么又被她装到了?可恶! 说的好!会说话再说点!小天秤在心里默默地为茉莉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小家伙决定把这句话偷了,回去跟小茉莉和小空说,她好歹也是参与钓鱼中的一员。 欣赏着天秤憋屈、复杂的眼神,却没有表情的脸色,茉莉的心情更愉悦了,审判长大人好可爱…… 然而,仅过了片刻,茉莉的心情却从愉悦变成了发慌,因为她看到天秤的嘴角竟然微微勾起,笑了。 茉莉从未在好友的脸上看到过如此自然的笑容。 什么情况?!不会是疯了吧?! 不对啊,天秤没有那么脆弱,而且,我也没怎么刺激她,只是开了几个小玩笑而已。 天秤此时的状态与表现,和茉莉预想中的所有情况都不同。 “谢谢。”
天秤轻声说道。 “?”
茉莉更“毛”了。 别说茉莉,连小天秤都懵了。 “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说“谢谢”?难道她俩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到的话吗? “你……没事吧?!”
茉莉强行忍住了远离天秤的举动。 她怕再由于自己的小举动,再刺激到好友。 “没事。”
天秤注视着茉莉的眼眸,认真的说道,“谢谢你的出现。”
“?……什么意思?”
天秤又把目光投向了茉莉的身后,眺望着天边,天与海的交界处,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声音有一点呢喃。 “夏天快要过去了……在我曾经的印象中,每逢提起夏天,我就会想到……蝉鸣、风铃、西瓜、汽水、冰棒等物品……哦,对了,还有雷阵雨和烈日。它们共同组成了我记忆中的‘夏天’。 “但是今年却不一样了,你,装满了我的整个盛夏,现在提起夏天,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 “谢谢你,茉莉,谢谢你能成为我的朋友,能和你当朋友,我很开心。”
茉莉松了一口气,随即心里感到了一丝不好意思。 “别这么正式和客气……”茉莉用修长柔嫩的食指,轻轻挠了挠脸颊,道,“其实我也应该谢谢你,你让我再一次找到了活着的感觉。”
“活着的感觉?”
“嗯……我曾经以为自己早就死了,死在了18年前。”
“为什么会这么想?”
“嗯……我可以不回答吗?”
“可以。”
自从上次见过梦长老后,天秤便很少追问、探寻茉莉的隐私了,甚至都很少管茉莉了。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我们虽然仅仅相处了一个多月,但是我却觉得我们相处了很久。”
天秤轻声说道:“我曾以为,自己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可是昨晚做饭的时候,我却惊愕的发现,我的某些习惯因你而改变、因你出现了。 “比如说,现在做饭的时候,我会习惯性的做很多份,会想你爱吃什么,小茉莉爱吃什么,烈焰爱吃什么。 “每次下班回家,我也会习惯性的站在图书馆的门口等你……” 你怎么不想想我爱吃什么?小天秤心想。 小家伙懵了,她有点“听不懂”茉莉和天秤现在在说些什么了。 不,能听懂,但是她不理解。 “我现在也多了一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爱好。”
茉莉笑道。 她举起果汁,与天秤碰了一下杯。 “什么?不会是没事逗我吧?!”
“嗯……那也算是其一,不过还有一个。每次下班,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我喜欢看到一个独自站在霓虹下的身影,喜欢看到暮色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