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22:32分,路上的行人因为刚才的风雨和大雾而变得稀少。在一家尚未打烊的小餐馆中,钟为群和郝俊对向而坐。郝俊没有拿起自己的筷子,因为他的队长只是捏着一小瓶二锅头沉默独饮。 “快吃吧,你不是早就饿了吗?再不吃都凉了。”
钟为群发声,郝俊这才开始夹菜。 “钟队,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钟为群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我不喜欢这种只能依靠直觉,不能依靠证据的方式。现在两种可能,第一种,冉鹏飞就是一个惊人巧合背景之下的无辜主播,第二种,冉鹏飞是一个手段高明且极度危险的嫌疑人。你更趋向于哪一种?”
“如果是第一种,哪有在连续发生81次之后,还叫‘巧合’的事!况且这里的规律又十分明显。如果是第二种,根本又解释不通。”
郝俊喝了一口水:“我想的是,如果冉鹏飞真的停播了节目,而后面也不会再出现离奇的事件,那我们又怎么证明之前的81件事,和他有关系呢?”
“你接着说。”
“假设我们的怀疑方向是正确的,那冉鹏飞想做这样的事,就绝不可能是一个人,他自己没有作案的能力,也没有作案的时间。”
郝俊身体向前稍稍倾斜:“他可不可能,是一个领导者,或者只是一个参与者?”
“你的意思是,在无辜的表象之下,是精心的策划和充分的准备,所以才看似毫无破绽可言。”
钟为群的胡须再一次被捏在指尖。 郝俊微微点头。 “赶紧吃,吃完你来开车,回去睡一觉。明天我和杜局说一声,先秘密监控冉鹏飞,调查他近期的所有行踪、电话、邮件、社交软件。”
“好嘞!”
郝俊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钟为群一口干掉剩下的白酒。在他的心里,他希望冉鹏飞不是无辜的,如此一来,这就是件十分有趣的案子,真相催动着钟为群的血液逐渐沸腾,即便是一个硕大的迷宫,也终究会有一条路通向出口,寻找答案的过程让他兴奋不已。但他又恐惧着,恐惧眼下不可思议的一切,恐惧那个房间里阴冷的温度,恐惧迷雾深处的一双眼睛,若冉鹏飞是无辜的,那他即将面对的,又会是什么…… 23:08分,茶几上的茶杯和各类书籍已经被收拾干净,冉鹏飞疲倦的点燃了一支烟,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谢文瑜更了解他的人。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在手机另一端,谢文瑜脸上泪水的温度,一年虽不是永远,可又好像历经了沧海桑田。他的秘密,只有谢文瑜会帮他藏在心底。他也知道,在第345期《我的恐惧你感同身受》之后,他富有磁性的嗓音会永远消失在《城市上空》,然后像一朵云轻轻飘走,不留下任何的痕迹。他会带着谢文瑜去一个崭新的地方,那里将会有他们所喜欢的一切,然而现在,那些感同身受的恐惧在曲终人散时,却又变得难以割舍。冉鹏飞的视线,竟然逐渐模糊了起来…… “舍不得?”
一个空灵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冉鹏飞的忧伤。 “舍不得我们?还是舍不得你的事业和金钱?”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被当做播音室的那间卧室的门慢慢打开了,冉鹏飞听到了笑声,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逐渐的越来越多,笑声充斥了整个房间,灯光也随着笑声的节奏开始忽明忽暗。 “我的表现怎么样?”
冉鹏飞瘫软在沙发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钟为群和郝俊的温度。 “一塌糊涂!语无伦次!”
“我感觉也是……”冉鹏飞低声嘟囔着。 “关键时刻,还不得我出手解决。”
“是啊!”
冉鹏飞叹了一口气:“谢谢你!,我无所不能的川哥!”
天花板上的吊灯晃动了几下,一个虚无的身影飘落在了冉鹏飞的面前。 “吼吼……快被吓尿了吧?”
“啧……你还没完没了了?”
冉鹏飞的拳头伸向前方,从对方透明的身影中穿了过去。 “哎呀!你还造反了,瞧把你惯得!”
“说实在的,川哥,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们。”
冉鹏飞笑着放下了手:“虽说刚开始吓得我几天都找不到魂儿,但养条狗都有感情,更别说你们了。”
“你这算哪门子比喻!?”
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里面夹杂着怒气。 “不不不,建龙大哥,口误口误……”冉鹏飞连忙解释。 “昨晚,我的事也终于办完了,让我等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一个女人空灵般的声音在冉鹏飞的身后响起。 “哎……薛莉姐,你的事办完了,一切就该结束了。”
冉鹏飞此刻的心情万分复杂。 “我看你也别不当回事,那两个人估计迟早还会来找你,到时候我们不在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知道啦,才哥……” 此刻的房间里,人头攒动,虚无的身影飘来飘去,有的围在冉鹏飞身边喋喋不休,有的三五成群的在议论着什么。叹息声、嬉笑声,各种声音都夹杂在一起,仿佛在开一场盛大的派对。屋子里的寒气再度加剧,冉鹏飞感慨万千的同时,不得不在身上添了一层衣物,他的心里很清楚,刚才的情景,出自川哥的手笔。面对钟为群和郝俊的时候,他早已紧张的语无伦次,但不论他怎么说、怎样做,在钟为群和郝俊的眼里,他都表现的滴水不漏。 冉鹏飞站起身来,走向了那间他奋战过七百多个夜晚的播音室,那只古香古色的麦克风静静的立在桌面上,淡淡的光泽记录了162次播音、162个故事,每一个都在冉鹏飞的心里烙下了深刻的烙印,每一个……都感同身受。 一张微微透明的脸庞飘到了冉鹏飞的面前,心不在焉的他立即打了一个机灵。 “干……干嘛?朝红姐!”
“小子,我们走了以后,对你的影响会全部消失,到时候你又会恢复到那张相片里的样子。但是记住!可别辜负了文瑜,小心我们回来找你!”
冉鹏飞笑着点了点头,他拿起那副已被倒扣在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一个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青年。冉鹏飞的眼眶湿了,在告别这段如真如幻的时光前,丝丝回忆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