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大夫到了苗烟的院落,云舒交代完白容景说的,便敲响了偏房的门。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里面有虚弱的女声响起。 “谁啊?”“姑娘,城主听苗小姐说你有些不舒服,让我带了大夫来。”
云舒说完站远了些。
只是听声音,遥安便知道来的是谁了。慌乱的披了件外衫,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这才给人开门。 开门却见云舒站的离门有些距离,自己开门再一退,就更远了。 掩去心中的失落,遥安乖巧的行了个礼,请人进来:“请进吧。”大夫进来把脉开药,遥安的眼神时不时就跑到了跟着大夫身后的云舒身上,连大夫说的话,也没听进去多少。 云舒自然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但又不好表现些什么,便全当没看见。 遥安心中气恼,眼看着云舒就要跟着大夫走了,一着急就直接给人叫住了。 “这位小哥,等一下!”
云舒脚步一顿,回头问道:“姑娘可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那个,就……”一时嘴快。 大夫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这府里的事,自己能少知道些就少知道些,便主动开口道:“云舒小哥若是有事先忙,我也有别的病人要看,就先告辞了。”
云舒说是要去送他,却被拒绝了。 再要开口,却又被人打断了。 “原来小哥叫云舒啊,真是不错的名字。”
遥安随口说着,见大夫走时还顺手关了门,心中更喜。
看着遥安的样子,云舒顿感头疼,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姑娘可还有什么事情?若是无事,我便去忙了。”如果不是刚刚大夫这般叫了他,云舒此刻一定会告诉她,自己叫云卷。 见云舒看着自己依旧规规矩矩,不为所动,遥安有些不解。 她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极为自信的,当初在宫中之所以被妃子虐待欺辱,也正是因为她这张脸干净里带了一点妖媚的好看,才会被骂是会勾引皇上的贱人。 只不过后来被苗烟救下后一直跟在其身边,和苗烟站在一起时,自己这张脸自然就逊色了不少。但若是单看,或是有人细看,却也是一样会让人喜爱的。 但云舒此刻看着她,不为所动,毫无反应。 遥安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云舒是个木头脑袋,还是该高兴自己看上的是个不为色迷好男人。 而云舒并不觉得这张脸有什么,以前东奔西跑走任务的时候,绝色的美人哪哪都有,就连自己手下也有几个。 而且若真要说妖媚动人…… 思绪回转,云舒在心底承认了遥安脸上的那几分妖媚感,只可惜这妖媚感让他想到的,另有其人。 “既然姑娘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
云舒说完不等遥安开口,便直接离开了。
遥安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云舒微红的耳尖,顿时收住了嘴,心中满是欢喜。 —— 同祈安回来后,苗烟去了书房。 祈安本来是想一起的,却被枫红偷偷扯了下衣袖,便回了忘忧苑。 “怎么了,枫红姐姐?”见苗烟已经走远,祈安回头问到。
枫红不好多说,只做面上都是无奈:“小姐,你怕不是想让城主知道,你这一上午都在干嘛?”祈安脚步顿了一下,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虽说有苗烟做挡箭牌,自己可以跟白容景赖皮,但也就是私下单独被问起时能这么说。这种甩锅的话,当着人家苗小姐的面说,实在不好。 不过,总觉得苗烟今天对自己和昨天不一样。 但到底是哪里不同于昨天那种不安的感觉?祈安边走边在心里想着,很快也就无所谓了。 白容景很久之前就告诉过她,梦蝶城这种偏远的地方,没什么大的人物。所以她可以随着性子去做自己想做的,还发誓说就算真的有一天出事了,自己也会有他护着。 尽管自己当时还吐槽说这话未免说的太过了,自己不可能是那种惹大事的人。但那之后再有什么烦恼的,只要一想这话,就觉得心里满满的,什么也没所谓了。 脚下步伐不由轻快了些,带动起了周围的风,满是少女独有的活力。 走着走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慌乱起来。 “哎呀枫红姐姐,咱们快回去,今早还没喂兔崽子呢!”
枫红看着身前的小丫头慌乱着,抬脚就跑,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快步追了上去。 “小姐,跑慢些!”
只是这份活力在未来几年的时光里几近磨尽,连同那份誓言,都被现实所验证着。 —— “叩叩叩、” “阿景,你在吗?”
苗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白容景合上书,起身走向内室。 “进来吧。”
苗烟推门进来,刚好看见白容景进内室,便跟着走了进去。没有什么礼让的,两人隔着桌子,一人坐上矮炕的一边。 “真是没想到,你有一天也这样整日整日的呆在书房里。”
苗烟看着屋里前前后后一排又一排的书架和上面满满的书,不由感叹。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整日待在书房不出的人,曾经带兵强攻,短短半月就攻破了一个国家,杀至皇城。 白容景随着她的话也扫了眼那些书,沉默良久才应声:“人是会变得。”听着这话,苗烟心里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苗烟听得下任何人对他评头论足,但却不能接受连他自己都这样承认。 似乎是感受到了苗烟情绪的波动,白容景转过头来看着她,又补了句:“只要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就够了。”
苗烟一下子有些激动,连说话的语调失了些许分寸,愤恨道:“可是他不值得你去做那些,他甚至都不在意你所做的一切。”
“我知道。”
他永远如此,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哪怕是错,也要一条路走到黑。 还记得自己六岁那年第一次同他偷偷去逛年市,皇城里的年市满是没见过的小玩意,看得人眼花缭乱。他带自己看这看那,说想要什么就跟他说,他都能给买,结果最后自己没想要的,他却看中了一把木刀。 “尽管只是木刀,但也一定是把极品木刀!”
他如此说着把木刀带回去,却被他师父嘲笑说这刀倒贴自己都不会要。他气坏了,和他师父生了好几天的气。后来他收起了那把木刀,不再提这事。几年后照顾他的嬷嬷清理旧物时找到,问他要不要扔掉,他却不许。 “我知道它在你们看来很廉价,但它是我的东西,我觉得他值得,就够了。”
自己笑他时,他如此回答着自己。 苗烟看着眼前这个始终如此的人,那双眼睛里,此刻明明满是自己的身影,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苗烟还是没有办法死心。 “阿景,你跟我回去吧。”
白容景自然看见了她眼中的心疼和乞求,但还是收回了目光。 “何必呢。”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苗烟感觉自己一瞬间就要哭出来了。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般软弱过了,自从白容景离开皇城,她都快忘记自己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了。 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恨那个人。 白容景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感受到苗烟对一个人的恨,而这个人是谁,他心中自然也明白。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很快便把一些想法压到了心底。 “我不会放弃的。”
苗烟站起身,不再去看白容景,“我这次来是受他的安排,看你身体的状况。”
白容景知道,这说的是自己身上的“毒”。 当年离开皇城时,苗烟受命给他下毒。但那晚苗烟人来了,饭也吃了,却没有给他下毒。还是在他到了梦蝶之后,收到苗烟匿名来的书信,才知道了这件事。 在那之后他待在书房里的时间便越来越长,到现在更是直接天天待在书房。 说到底,掩人耳目罢了。 “你过几日称病卧床一段时间吧,就说是受了风寒。”
见白容景没接话,苗烟便给出了自己想法,“等来年天气暖和些了,再回这书房。”
说完,不等白容景回应,便直接向外走去。 只是随着开门的响起,苗烟还是问出来自己心中最后的问题。 “你和入云阁的少阁主很熟?”
白容景不答,她便等。许久才听到一声轻叹,和不算回答的回答。 “还是喜欢你以前不这么刨根问底的样子。”
苗烟心下了然。 “但以前的我,阻止不了你做任何事。离那位少阁主远一些,小心引火烧身。”
听着关门声,听着人离开,白容景垂下眼帘,眼眸里是没有尽头的思绪。 引火烧身?明明我才是那个那团真正的火吧。皇城那位真正想要的,也不过就是我的命罢了。 越是这般想着,越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十二岁便上阵杀敌,为了南朝,他不曾退让过半步。他从来都不怕死,甚至年少时还觉得能为南朝而死,是自己的使命与职责。 只可惜到最后,自己要面对的是这样的结局。 大概这就是报应吧,自己要赎的罪,欠给祈安的一切,都注定要一点一点的还清。 放在腿上的双手渐渐攥紧又松开。 若是一切没有发生,自己或许用一生去爱护她。但往事不可追,只求一切都慢一点,让自己能看着她嫁去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此后一生平安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