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爱听访古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会坐在姥姥的怀里,听她讲那些有点发霉却又好听的故事。姥姥出身书香门第,一家子都是读书人,姥姥的妈妈是老师,姥姥的姥姥也是。姥姥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每到周未她总会来到我家,给我写上几个大字,妈妈会做一桌子丰盛的菜招待姥姥。姥姥手把手地教我写毛笔字,我当时不懂字写得好会有什么用,所以写着写着趁姥姥不注意就改成了画画。小乌龟有长长的脖子、圆圆的壳,壳上还布满了裂纹,小兔子耳朵长长,腿儿短短,小鸡的嘴尖尖,爪子是个树叉……哎!白白搁误了姥姥那一手的好小楷! 那时县城有名的四大家族是东关王家,南关马家,西关焦家和北关李家。这四大家族不是凭财富占领家族排行榜,而是靠家里人人会读书,个个是秀才的知识力。四大家族互相间通过联姻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姻亲关系。比如我姥姥就出身东关王家,她嫁给了西关焦家,而姥姥的妹妹则嫁给了南关马家,北关李家的大媳妇是姥姥的表姑,如此这样你娶过来我嫁出去,四大家族间的血亲关系变得十分紧密! 西关焦家是四大家族中最大的一家,人口众多,家境富裕,祖上曾经有人中过探花,还有人当过县令,比起其它三家来说,实力最雄厚。而姥姥娘家王家则是纯粹的读书人,家里辈辈出秀才,人人当老师。所以,我姥姥在当时那是有名的大家闺秀,识文断字、思想开明、脚当然是解放脚啦,她就是凭着这样的大脚,满县城地跑来跑去当老师,教书育人,桃李天下。 姥姥讲得故事特别好听,我如果写毛笔字也能像听故事一样投入的话,今天的我就不会仍拿着字贴每天练来练去,却仍是横不平、竖不直! 一天,姥姥手指着东面对我说:“知道东关城外的那个牌坊吗?”
我说:“当然知道啦,我和梅姐姐去牌坊下耍过好几回呢,我最喜欢骑它底下的石头了,那石头看着就像是匹马,我揪着它的耳朵,坐在它背上,可好玩啦!”
姥姥又说:“那你知道这个牌坊是干嘛用的吗?”
我欢快地说:“不就是个大门吗!就好像是我家门口的大门一样。”
姥姥赶着问道:“那大门都有门板,能关住,为啥这个大门就光是个石门框,没有门呢,你想过吗?”
我挠挠头,把嘴巴撇了一下子,不解地问姥姥:“是呀!为什么它没有门,是不是有小偷把它的门给偷了,偷上卖钱买了冰棍吃呢?”
姥姥笑了起来,告诉我:“傻孩子,这个牌坊的事可多了,今天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我姑奶奶的故事吧!”
我蹦了起来,拍着手笑着说:“太好了,这个姑奶奶我见过吗?”
姥姥用手点了一下我小小的鼻头,笑着对我说道:“她出生在1890年,那时候还有皇上呢,不仅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是从我妈妈嘴里听说的,你可要好好听哦!”
我认真地点点头,对姥姥说:“好的,我保证好好听哦!”
于是,姥姥的故事开始了…… 1890年,农历庚寅年(虎年),闰二月,是光绪16年。东关王家二月十五生了一个姑娘,在风水上来说“有命的生在初一十五,没命的随便到处乱跑”,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更何况是虎年又闰二月,更是福上加福的命数,用土话来讲就是:“闰女生的时辰太好了,是个当太太的命。”
于是,王家给这个女孩起子个好听的名字叫“秀珍”。秀_秀外慧中,珍--至若珍宝。 “王秀珍”就是我姥姥的姑奶奶。(以后我就用秀珍来称呼我的老老姑奶奶了,虽然有点大不敬,可是我总不能一直写我的老老姑奶奶怎么样怎么样了吧!)秀珍从一生下来就得到了父母长辈的疼爱,她又长得皮肤白嫩,双眼皮,忽闪忽闪的眼睫毛就像是两把小毛刷,刷得人心忽忽悠悠地开心,秀珍的奶奶总喜欢把秀珍抱在怀里,用手拔拉着秀珍的眼睫毛对爷爷讲:“我家秀珍这睫毛可真像你骑的那匹马驹,可能比马驹的还长呢,这姑娘长大后可不知道会有多招人疼呢!”
爷爷捊着嘴下的山羊须,得意地说道:“我家秀珍可得好好培养,这琴棋书画都要学,这女红也不能落下,我一定要让秀珍成为咱县第一个女秀才。”
奶奶听后,不置可否地说:“当啥女秀才,能认文断字就行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把德行教好了,会女红,将来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出嫁我就满意了!”
爷爷揺了摇头,对奶奶说:“你懂个啥,咱秀珍是一般女子吗,秀珍的命数好得狠,将来没准是个女状元呢!我要请上南马的丁尔康老师来教秀珍文化课,南马的丁家那祖上在金朝可是“一门三状元”的人家,丁尔康和我又有同年之谊,一定能请来教秀珍的!”
奶奶听后,嘀咕了一句:“哎,一个女孩子,识得字越多懂得越多,以后就吃得苦会更多,安安生生地嫁人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