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趁着二人四处寻那玲珑扣的空子偷偷溜出观庭,一路奔向天枢殿。 听贺连风的意思,即便是他二人相互之间并无情义,他也会遵从家族利益将她娶回去,便是当个摆设镇宅也是无所谓的。 当真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蠢事,以后断不能让这厮与浮生来往了。 谁知到了天枢殿方才知晓,昨夜小聚之后一向不干涉宫内事务的长亭君竟然连夜亲点了仙越换下仙觞和原云霄宫弟子仙瑜几人同赴永陵除祟,天不亮便已启程。 若说一般的出行,推了也就推了,偏偏此次是被指派与仙瑜同往。 因仙瑜当日夜探云虚宫,导致幽冥鉴洞开,大量邪祟脱逃,一时间方圆百里饱受邪祟侵扰,怨声载道。 仙瑜虽一向高傲,但自从云霄宫并入云虚宫之后,犹如变了一个人似的,幽闭期间与仙裴一道勤修苦练,出来后更是将功补过亲自带领弟子下山,风餐露宿,逐地排查,很是勤勉。 本来这事既然仙瑜执意请命要做,且又做得十分上心,云虚宫自当不好插手。也就做做样子,随便派个弟子看着便罢。 但如今既是作为原云霄宫长老的长亭君亲点了仙越,且二人又都身份微妙,却也是推脱不得。 仙越临行前虽是连夜修书将方凌一事原原本本呈于长极真人,但真人闭关,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关。这期间如何应付巫蛊门大巫师实在令人头疼。 方凌不禁又在心里将岳长亭翻来覆去骂了一百多遍。也顾不得收拾行装便带上小毛球一路快马加鞭地追了出去。 上雍郡外官道上,一行五名弟子白衣青衫,策马扬鞭,疾驰而过。 因置办物资在上雍郡略耽搁了些时辰,此时越发赶得急了些。 谁知斜刺里突然蹿出一匹枣红马惊得首当其冲的一匹马嘶鸣一声,前蹄高悬,硬生生地止住了去势。 仙瑜大怒,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找死吗?”
那枣红马上的女子正是方凌,红着一张脸一叠声地道: “对不住,对不住……” 随行的陆从迁冲着旁边的肖仲宇悄声道: “这姑娘不是应该在山上定亲么?莫非传言是真的?”
肖仲宇不明所以,“什么传言?”
陆从迁拿眼睛斜了斜前面的仙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悄声道: “听说她与仙越有旧,昨夜在流光池畔众目睽睽之下直指仙越负心薄幸,抛弃了她。如今怕是要上演千里追夫的戏码了。”
肖仲宇惊愕不已,“昨夜刚出的事你又知道了?出门在外,陆兄当慎言才是!”
陆从迁不以为然。 “整个山上都传遍了,也就是你还不知道。 早先我就给你说过这姑娘跟真人关系匪浅,你还不信。若是不然,她上山未满一年,怎会与仙越有旧?真人又怎会力排众议非要收她为徒?”
仙越并未听到二人的小声议论,只道: “小师妹怎会在此?”
“我也想与你们一道去。”
“这怎么行?我们此行是去除祟,况且此次作祟的只怕是去年逃出幽冥鉴的胎精。那东西你也是见过的,就是地牢里袭击过你们的邪物,十分难缠。 你尚在芜尘院修学,未曾修行,万一出了岔子如何是好?”
“就是因为未出芜尘院我才要去的,你也知道岳长亭那厮事事刁难我,有他在芜尘院一日,我便是一辈子也攒不齐银符的。”
仙越闻言清咳一声,道:“不可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我听说门内有先例,若是除祟有功,亦能破格出院。眼下怕也只剩下这个法子了,你们就带上我吧。我发誓,绝不给你们添乱。”
仙越还要拒绝,仙瑜却开口了。 “带上她吧。此女天生便得一双天眼聪,胎精为无数幼胎所化,轻易察觉不到,但是她能。兴许有些用处。”
方凌连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趁机哀求,仙越终是招架不住,便随她去了。 一行人一刻不敢耽搁,连续奔走七八日,终于到得金塘。再有一日便能到永陵了。 正在众人策马扬鞭,准备一鼓作气赶到目的地时,却见前面官道正中央横着一辆马车堪堪挡住众人去路。 仙越驱马上前,抬手一揖,“尊驾可否将马车挪一挪?”
车窗边帘子一动,露出一人侧脸棱角分明,神色淡然,却是长亭君。 仙越在此处见到长亭颇为意外,翻身下马,一揖到底。 “师叔怎会在此?”
“因一桩家事到此。想来你们也该到了,便在此处等着。既然已经到齐了,便随仙尧取了便装换上,再行前往永陵。”
众人皆不解其意,唯有仙瑜道: “永陵乃黎宗地界,黎宗与归云山素来不睦,若是身着云虚宫弟子服饰策马进城,恐会多生事端。”
众人这才想起来,之前黎宗上云霄宫挑衅被长亭君一柄悯苍剑重伤二十八名高手,少主李承晏更是吐血三升,卧床半载。 年前,归云山妖邪洞出祸害一方时,黎宗本就已经纠结各方势力对归云山极力讨伐打压,最终逼得云霄宫不得不认祖归宗并入云虚宫方才凭借二宫之力将事态平息下来。 但这个结果却并未令黎宗满意。 对于黎宗来说,云霄宫,云虚宫皆属归云一脉,如今两宫合二为一岂不更难对付? 是以,后来云虚宫虽然派出大批弟子极力剿灭当日洞出之妖邪,但黎宗仍然多方渲染,处处口诛笔伐,从未间断。 如今,有弟子探得胎精线索却在黎宗山门永陵地界,若是被黎宗知晓,再利用此事大作文章,中伤归云山刻意炼化畜养,岂不百口莫辩? 众人依言换好衣服,方凌却差点笑出声来。 只见其他人便罢了,独独一向温润如玉,翩翩君子之风的仙越套了一身粗布麻衣,头上还戴了一顶小毡帽,活脱脱就是一跑腿的门房小厮,只稍稍从气度上能辨出几分不凡。 若说这不是故意的连方凌都不信。要说仙尧与仙越平日里原本也没什么交集,不知何时生得嫌隙? 方凌偷偷瞅了眼仙尧,真看不出一向桀骜腼腆的他也会干出这种幼稚而又无聊的事来。 只是仙尧显然干得并不十分得心应手,只见他满脸通红似是干了什么坏事被抓个现行一般,只是不好意思地把脸撇向一边,时不时地偷偷瞧一眼马车上的人。 方凌自然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换装,只得对着车上的人道: “能否借马车换身衣裳?”
长亭今日倒很是令方凌刮目相看,居然一句折损她的话都没有,直接允了。 只是待方凌上了车,却不见那人下去,方凌只得提醒道: “你不下去吗?”
“为什么要下去?”
“我要换衣服了!”
“你哪里来的衣裳换?”
方凌这才发现这车上除了长亭竟然空空如也,人人都有预备一套衣服,却独独没有她的。 想来怕是自己突然跟过来,仙尧未曾备下。她忙探出头去问仙尧道: “附近还有农家可以买身衣服的吗?什么样的都成。”
仙尧还未答话,便被长亭抢了先:“大家分批进城,你与我同行,不必换装!”
“为什么?”
长亭也不知方凌到底是问为什么要与他同行,还是问为什么不必换装,总之都没有兴趣要搭理她的样子。 倒是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仙瑜,今日特别乐于为众人解惑。 “长亭君的相貌想必就算是化成了灰,黎宗的人也认识。”
这句话委实是说到了点子上,长亭君与黎宗结怨不浅,对方定然是对他记忆深刻的。想要瞒过黎宗耳目,怕是得换头才成。 只是,他如此树大招风,与他同行,岂能不受牵连? 思及此处,方凌慌忙便要下车,嘴里大声嚷嚷着:“大师兄等等我,我与你一起!”
正欲跳下车来,后脖领子却被揪住,只见长亭不屑地道: “我会怕他们认出来吗?”
“你自是不怕的,可是我怕!”
方凌求饶道。 “只要你乖乖跟在我身边,自然也不用怕的。当然,你若是不怕连累了谁,也自是可以跟着他们的。”
闻言,仙瑜似乎生怕方凌要跟着他们似的,飞快地带着仙裴先行一步告辞了。 唯有仙越似乎很是不放心地望着这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