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路小跑,刚出了林子上了小径,但见树丛中拐出一女子,正是天权殿的表小姐沈青衣。 想来霍骁那小子搞出惊雷弑仙阵这么大的阵仗,定然是惊动了附近的天权殿。 沈青衣望着贺涟风道: “如今除了拈花惹草,还干起打架斗殴的勾当了?”
贺涟风往日一见沈青衣便跑,今日却是难得正经一回,言道: “多谢沈姑娘!”
“谁说我是救你?我只是被方才那阵妖风吓着了。”
“你若只是吓着,怎会直呼长君道长尊号?你一向不是跟着渺思叫爷爷的吗?”
沈青衣白了他一眼道:“你也一向唤我做青衣妹妹的。”
贺涟风正要再开口,只见沈青衣抢先道: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连累你被关了许久。 只因当时见了方凌那臭丫头,一时拈酸吃醋,恼怒之余才向姑姑告了状,如今想起来,委实有些不妥。 你放心,今后我们的事,我定不会再诉与他人。”
“啊?”
贺涟风一时没能明白过来这个“今后”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方凌那个臭丫头与你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已。此事暂且揭过不提,就当我原谅你了。”
浮生见对方左一个“臭丫头”右一个“臭丫头”,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便要挣扎着跳将下来。 贺涟风生怕这厮又惹出什么祸端,忙一把揪住其腰间软肉猛掐了一把,浮生嗷的一嗓子便嚎了起来,哪里还能腾出嘴来叫骂? 贺涟风也不管浮生叫得惨烈,只眉开眼笑地兀自与沈青衣言道: “都言姑娘心思细腻,虽只是一时误会,但既已有了心结,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得开的。 不如青衣妹妹再好好斟酌斟酌,不必急着原谅在下。此事不急,不着急啊……” 话未说完便背着浮生与肖二公子、陆从迁等人一阵风似地跑了。 第二日,思贤殿众人被长宗长老亲自拉出去好一番操练,平日里练一遍的拳脚功法今日堪堪练了十余遍仍不叫停。 有消息灵通的说,雁鸣峰的长君长老今日一早亲自找了长宗长老,称思贤殿各派门生精力旺盛,昨夜竟在雁鸣峰下彻夜呼风唤雨,招雷引电,扰人清梦。 众人闻言,想来招雷引电一事除了金丹南宗的霍骁之外,还有何人? 是以一时间,众人看向霍骁的眼神就都不大友善了。 话说昨夜,贺涟风将浮生安置妥当之后,连夜纠结了被罚禁足的贺钊来到雁鸣峰,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 冒着遭雷劈的危险,硬是要贺钊摆了个天罡符雷阵噼里吧嚓轰了半宿。几近天明直到看见长君道长怒气冲冲地去了思贤殿方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岚轻境。 据说此后,霍骁虽说仍旧傲慢,但到底被众位门生孤立排挤,日子也着实不是那么好过。自省之余行事做派倒是安分了许多。 方凌自是不知道浮生这档子事。自从花月夜一事之后,因浮生亲自负荆请罪,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方凌因此也深知浮生品行端正,虽是与贺涟风走得近些,倒也知道分寸。遂也放下心来,不再过问浮生偶尔外宿一事。 只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终日苦读,奋发图强,只求来日擢考能得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然而三五日内打打鸡血尚可凑效,时间一长难免身心俱疲。每每此时便尤为怀念清远山上胡作非为的时光。 想起来,就连那时候的红眼儿也不觉得那么可恨了。只可惜这厮自从上次被自己惹恼之后,便赖在噎鸣潭不肯回来。任她如何三番五次卖乖求饶也不肯原谅自己。 两个月来,方凌每三天便书信一封遣了小毛球带去噎鸣潭,但每每回信都只三五个字便将其打发了。不是“黑心肝”便是“烂肚肠”,后来干脆直接写着“老子死了!”
便不再回信。 方凌生平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如今红眼儿这件事便仿佛一梗在喉,着实令她耿耿于怀。 是以,终是忍不住又死皮赖脸地派了小毛球前去求情。 谁知此次不知为何,居然连小毛球都一去不复返。 一连数日,方凌心急如焚,想来这毕竟是归云山,修者云集之地。噎鸣潭虽被封禁,恶龙也已镇压,但到底不是万无一失。 万一红眼儿一个不慎便是随便落入哪个弟子手中怕是也会立即灰飞烟灭的。 故而,这日黄昏,便悄悄避开众人耳目,偷偷摸摸地亲自去了噎鸣潭。 长极真人果然随性,堂堂一派掌门一道禁制却设得如此稀松平常,饶是初入门的弟子怕是都可轻易破解。 长亭隐在高高的崖顶。眼见崖下小径上一人左顾右盼鬼鬼祟祟摸索一番之后,居然径直潜入噎鸣潭攀至睚眦镇石附近。 长亭一跃而下,蜻蜓点水一般越过潭面,悄无声息地来到其身后,突然道: “此为禁地,不知道么?”
方凌正琢磨着,当日那匕首正是在此处遗失,想来不出意外红眼儿也好匕首也罢应当就在这附近才是。 不想东西未找得到,身后却突然传说人声,着实将她吓了一跳,一个不慎便要跌落山崖。 亏得她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来人飘飘的衣袂勉强稳住了身形。 奈何那人似乎并未想过要拉她一把,眼睁睁地瞧着那衣袂撕拉一声撕裂开来,方凌惊呼一声便掉落潭中。 诚然,他并非一定要认识自己,他也并非一定要帮自己,就是此时她也不要求他一定要拉自己一把。 但拉一把又能怎样?毕竟自己因为他日前才受了重伤,毕竟方才也是因为他才掉落山崖。 方凌胸中义愤难平,一时竟忘了掐避水诀,连呛了两口水才浮出水面。 只见长亭飘然落在岸边,慢悠悠地道: “镇潭印的事不是已经了结了吗?还来此处做什么?莫非还藏了什么别的东西?”
方凌不想他还敢提这茬,愤愤道: “此印果真是彼印吗?”
只见长亭云淡风轻地道: “我也觉得不是,可惜没人信我。”
方凌怒了。 “那你何不找上三五个人证继续找掌门真人伸冤去?”
“唉……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镇潭印,此事你也是知道的。”
言语之间甚为坦荡,似乎当日耍赖之事是旁人做下的一般。 方凌望着他那双清淡的眸子,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还有如此厚脸皮的人,当下便不再理他,兀自向岸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