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那头已经率先行动起来了,只见三人脱了鞋袜打着赤脚,挤在一起隐在一团阴气中配合默契地一点一点鬼鬼祟祟,悄悄咪咪,暗戳戳地往外挪。 仿佛一坨巨大的蠕虫一般,样子十分滑稽。 看得对面牢房里的仙瑜众人直咋舌。依照仙瑜的傲气,打死也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出这等有失身份的举动。 然而这份傲气也仅仅只维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眼看方凌等人已经挪出去两丈远了,尽管看起来动作奇丑无比,但似乎却是当下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仙裴显然也是个务实的人。 见状,动作极轻地站起身来,缓缓举起手中敛锋,攒足了全身力气,朝着锁链猛地一击,终于,锁链断了。 众人欣喜如狂,静待那邪祟不再做声之后,纷纷依样画葫芦地往门口涌去。 然而他们人多,虽然都是有些功法在身的人,也已经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但众人一起行动免不了还是招来了阵阵阴风。 仙瑜忙下令分批行动。如此一来果然隐蔽了许多。 黑灯瞎火中,寂静无声,只间或传来几声悠悠的鬼笑。只见一坨一坨漆黑的“蠕虫”缓缓在通道中悄无声息地挪动。 方凌等人虽然行动较早,但到底比不过对方身法灵活有底子,很快便已被仙瑜等人赶超,远远地只与腿脚受伤的仙繁等人落在最后面。 眼见前面第一拨人已经转过一个拐角来到了大门。 万籁寂静中只听“吱呀”一声,走在最前面的弟子打开了铁门。 众人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拔足狂奔,纷纷夺门而出。 刚刚还是一片死寂的地牢立刻重新响起鬼气森森的奸笑,呓语一般挟着劲风袭来,眼看便要追上来了。 走在最后的仙繁慌不择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银钉嗖地一声钉到了身前的方长清腿上。 方长清应声倒地,右腿刺骨的阴寒之气立刻席卷全身,整个身体各大要穴仿佛就要爆开一般。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受控制地痛呼出声。 浮生破口大骂,伸手将手上提溜的靴子朝仙繁砸了过去。他顾不得去追仙繁,飞身扑过去挡在方长清前面。 他法力低微凝不出灵障,只得做个人肉护盾。 仙繁虽然后脑勺遭袭,但此时此刻哪里顾得了那么许多?一个闪身便已出了大门。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大门关上,那边阴风已至。 尽管有方凌为方长清掐了聚阴咒尽力遮挡,但一声紧似一声的哀嚎却还是令那邪祟瞬间兴奋起来。 姐弟二人身无长物,只得手忙脚乱以灵力排出几掌。 然而那邪祟似乎并非一个整体,仿佛有千千万万个分身,时而扩散开来,时而凝作一团。 如此一来,这几掌出去,灵力消耗不少收效却甚微。 转眼间浮生全身上下已见几处血痕,处处深可见骨。 姐弟俩眼见就要折在此处了,却听那边大门洞开,仙裴早已扯了面巾,如今只见他黑红着一张脸,拎着敛锋赤红着眼睛杀了进来。 紧接着仙瑜也冲了进来,进门便道:“臭丫头,给那倔驴指个方向!”
三人怎么也想不到这二人能去而复返。当下方凌便指引着二人杀了过去。 但那邪物不知究竟是何来历,迅速一分二,二分四,转眼间整个地牢都刮起了阴恻恻的旋风,风声耳语、狐叱鬼笑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方凌等人均被吵得晕头转向。待几人精疲力竭地将方长清抢出门去时各个都已挂了重彩。 浮生正骂着说这云虚宫的弟子莫非都是死的?那边云虚宫的人便闻讯赶了过来。 仙瑜等人立刻发现来人当中除了首当其冲的仙越更有望月峰上长亭君的亲传弟子仙尧。 当下也无暇顾及此二人是如何走到一处的,只各自祭出压箱底的本事,众人合力之下终于占了上风。 然而那邪祟也不笨,眼见对方来了援手,立刻刮起一阵阴风作鸟兽散去。 这边仙瑜众人历经九死一生终于脱了险,然而转念一想仙越却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经此一役众人早已是精疲力竭。好在还有一个仙尧,既然他能来,必定是得了长亭君的授意。当下便有了几分底气,遂骂道: “好一个云虚宫,道宗鼻祖,胡编乱造些罪名将我等关了不够。如今居然饲养妖邪谋害我等。 就不怕日后我云霄宫打上门来?”
仙越打量着对面形容狼狈但却凛然不惧的仙瑜,才只看了那人打着赤脚脏兮兮的光脚板一眼。 仙瑜脸色一红,立刻便全然没了往日趾高气扬,眼高于顶的傲慢气势。暴跳如雷地骂道: “我云霄宫的人即便衣衫不整,没了鞋也绝不怕你们云虚宫这帮拈香弄粉的孙子! 来呀,有本事咱们真刀真枪地来啊!”
众人一惊,想那仙瑜往日虽然跋扈,却也曾饱读诗书,说话刻薄有余,却也不曾骂过脏话。可见今日确是气急败坏了。 仙越显然并不气恼,还是一如既往不急不躁地道: “今日之事,绝非我等蓄意谋害你们。委实是你身边这位仙裴太过于莽撞。 本来由于幽冥鉴洞开,山上时有尚未清缴的邪祟。 偏偏他私闯了地牢,无意中将门口镇符损毁,故而被那邪物钻了空子。 你且好生回去将养吧。 至于输赢高下,云虚宫和云霄宫现已合二为一,不分彼此。若是一定要比也可等到一年一度的拜斗法会再说。”
仙瑜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朝着仙尧望去,嘴里惊问道: “他此话何意?”
仙尧显然嫌弃他此时不伦不类脏兮兮的装扮,后退两步冷冷地道: “你们羁押的这几日内,云霄宫业已正式并入云虚宫门下。”
语气平淡、疏离,既无愤恨也无惋惜。这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与那望月峰的长亭君简直如出一辙。仿佛此事与他毫不相关一样。 “什么?”
仙瑜差点惊掉了下巴。继而看向旁边一直扶着他的仙裴求证道: “他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仙裴不敢看仙瑜,只将目光投向地面,并未做声。 仙瑜一把甩掉仙裴的胳膊,激动道: “这不可能!云霄宫怎么可能会同意并入他们门下?我爹呢?你师傅呢?他们都同意?他们逼宫了? 不对!不可能!长亭君不可能任由他们胡来。 况且玄门百家都看着呢,怎么可能任由他为所欲为?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倒是说话啊?”
然而,还未等仙裴开口,却忽听身后一女子一声紧似一声地叫着爹爹。 原来自方才起,方长清被仙繁偷袭便已受了伤,众人均以为只是皮肉伤。不想此时只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如今已然眼神涣散,不醒人事。 姐弟俩立刻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