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厅堂犹如人间炼狱一般。几名衙役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他们或背后或喉咙被手腕粗的木棒洞穿,狰狞的伤口汩汩地流淌着浓稠的鲜血。 方凌大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突然额头一凉,眼前被一层朦胧的鲜红覆盖,头顶上方黏黏腻腻的液体带着浓重的腥味滴落在自己的眼皮上,滴在手里的灯盏上。 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鲜血一滴两滴落在脸上,缓缓地在脸上蜿蜒出一道道扭曲的痕迹。 方凌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从未如此沉重过,她艰难地抬起头,眼泪随即大滴大滴地汹涌而来。 只见方长清犹如一个穿着宽大衣服的木偶一般吊在房梁上,脖颈处被一根拇指粗细的麻绳死死地勒着。毫无生气的头颅歪歪斜斜地耸拉在一边,显然颈椎已然断了。 方凌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巨大的悲痛堵在她的喉咙里,堵在她的心里,她直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冲不开那些堵得严严实实的悲痛。 良久,一口腥甜的鲜血裹挟着内心的剧痛噗地一口喷了出来。 她感觉自己终于能够呼吸了。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妄图平息胸口处汹涌的情绪。她大力地摇晃着她爹的身体,想要把他救下来。她声嘶力竭地嘶喊着,希望她爹能够回应一声。然而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是于事无补。 她想到了秦相何,秦相何一定可以帮她,他在哪里? 她恍惚地拿着油灯,嘶哑着喊叫。突然,在通往卧房的门口,她看到了一只脚。脚上的鞋子分明是那天她将秦相何按在椅子上时,脱下来的那只。 她哭喊着扑过去,发现秦相何面朝下躺在地上,鲜血浸透了他身下的泥土。方凌扑过去拼命地摇晃着秦相何的身体,嗓子里面喊出来的全是悲痛的呜咽声,连一句完整的名字也叫不出来。 她奋力地将秦相何的身体翻转过来,却发现他肚子上一处洞开的伤口处,白花花的肠子染着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 方凌惊慌地捧着那些肠子和内脏想要塞回去,然而刚塞回去又流了出来。 “救我!救我……” 方凌仿佛听到一声微弱的呼救声。她掌着灯向前探去,只见一丈开外的梳妆台前,玉凤正端坐在凳子上。她身后一片巨大的阴影中,一个瘦弱的影子隐在里面,正在给玉凤挽着发髻。 白骨森森的手上拿着一把木梳温柔地梳着,似乎饱含着爱意。 而玉凤的眼睛里满是恐惧,脸色惨白,泪水涟涟。她似乎被禁锢住了,全身都无法动弹,只有喉咙深处勉强能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方凌猩红的眼眸中全是恨意,她发疯一般冲向那团阴影。即便同归于尽,她也要让孟舒游魂飞魄散。 然而眼看只有几步之遥,她却无法前进分毫。似乎空气中隔着一个透明的屏障一般,她怎么也突破不了。 方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个难道是传说中的仙障?孟舒游一介恶鬼怎会造出仙障? 这是爷爷也无法做到的,只在典籍中见过。 “呵呵,你救不了她的。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
阴影里的男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你这个魔鬼,你为什么要杀死所有人?”
方凌徒劳地嘶喊道。 “既是魔鬼,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那个声音冷冷地回应着。 “那你为何唯独不杀了我?”
“等你感受到这彻骨的痛苦之后,你会活得比死都难受。”
那声音说着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这个恶魔!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方凌说完一口咬破手指,急速地在左手画起正阳符,然后一掌击向那道看不见的屏障。然而空气中纹丝不动,毫无变化。 方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自己修为有限,阴阳碰撞总得有些动静才是。 方凌不信邪地探手掏出以前制作的阴阳烈火符,手上灵力汇聚,一个寸劲将符咒飞了出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符咒竟然被那道屏障吞噬了。这简直颠覆了她以往的所有认知,这到底是什么屏障? “呵呵,没用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那阴影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玉凤,咱们换个地方好不好?那个女人太不识趣了,总来打扰我们。”
阴影中的男人附耳在玉凤身边,“我带你来我的世界,咱们永远在一起。”
说着突然手上大力揪住玉凤的头发,将玉凤的头拽得高高仰起,恶狠狠地吼道: “你逃不掉的,我们曾经多么相爱啊,我怎么能让你独自一人留在这世上?”
玉凤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哽咽,写满绝望和恐惧的眼睛遍布血丝。 她眼睁睁地看着仙障中涌入大量的水,那间屋子犹如一个封闭的空间一样,水位迅速升高。逐渐淹没了地面和桌椅,转瞬已经升高到了玉凤的胸口。 方凌不要命地祭出了所有的符咒,然而无一不被那道仙障吞噬。方凌咬破自己的舌尖,强自调动灵力逼出自己最后一口精血,噗得一声喷向仙障,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 方凌绝望地瘫倒在地上,眼前的一切让她根本无法理解。昏暗的灯光,死一样的沉寂,映照在方凌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周围的一切仿佛连空气和光线都染上了死亡的气息。方凌强自镇定地闭上眼睛,此刻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横七竖八的尸体,莫名的仙障,失灵的术法。不对,所有的都不对。 恶鬼是不可能造出仙障的。仙障顾名思义是仙家利用自己的修为凭空造出的屏障。仙家修的是纯阳之法,而恶鬼炼化的是驳杂之阴气,恶鬼绝不可能造出仙障。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哪里? 孟舒游为何不杀了自己?自己是一众人中唯一可以克制孟舒游的人,但凡有机会他应当第一时间杀了自己才是。除非他根本杀不了。 但是以他眼前所展示出的能力,想杀她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到底是为了什么? 昏黄的灯火将屋子映射的像一间鬼屋,方凌定定地望着那如豆的灯光,突然脑子中一道灵光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