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在看到爷爷的一瞬间,莫名的心安起来。 如今见爷爷如此说,立刻便拔出匕首,照着刃口便是一口舌尖血喷出,带着孩子在泥泞中一路艰难前行。 洞口已有明亮的月亮照了进来,方凌方才拖着两个孩子出了洞口,却一脚跌入了脚下的牧马河。 方凌一路掐着避水诀方才不至于呛水,但两个孩子却是不行,很快便有些软绵绵的了。 方凌抱着他们的腿,奋力将他们举过头顶,快速朝岸边游去。 那山神庙附近灯火通明,村民们举着火把拼命地呼唤着失踪孩子们的名字。待方凌筋疲力竭地拖着两个孩子上岸时,立刻便有人发现了。 大家围拢过来。有人喊道:“得救了,得救了!孩子还有气!!”
“原来是溺水,怪不得这附近都找遍了也找不到。”
“小胜,这是我们家小胜。”
一名妇人冲过来搂着其中一个孩子大叫了起来。 另外的人朝着远处的火把喊着:“哎,小山子他爹,你家小山子找到了!”
只有一个妇人哭着,叫着:“我家小栓子了呢?我家小栓子去哪儿了?”
说着便朝着方凌爬上来的河边奔去,一声一声地喊着。 众人合力将她拦下来,生怕她寻了短见。 许久,方凌的爷爷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小孩的布衫,上面的血迹便是刚刚才浸过了水,也没完全被冲刷干净。 其他人都已三三两两地散去,只剩小栓子的娘还在岸边苦苦地守着。 她看到道长手中的布衫,哭得撕心裂肺。她疯狂地撕扯着道长,哭喊着: “你怎么不救我家小栓子?你怎么不救他?!”
方凌看着,心痛地无以复加。 她追上那边还未走远的小胜和小山子,问道:“那个孩子,给你们讲故事的那个孩子是谁?”
小胜和小山子受了惊吓,此刻见了亲人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旁边一起出来寻找小伙伴的另一个孩子战战兢兢地说着: “那个孩子是我们在河边玩的时候碰到的,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
“那名字叫什么?名字总该知道吧?”
见那孩子摇摇头,方凌不死心地继续问:“如果再见到他,可能认得出来?”
孩子双眼有些茫然,似是努力思索了一阵,仍然摇了摇头。 道长将小栓子的布衫放在山神庙前,拿出七枚麻钱摆了一个往生阵,阵法出口处摆了一支点燃的蜡烛。 七枚铜钱枚枚落在七关要穴上,有铜钱坐镇,来世的小栓子必定阳火旺盛,身体康健。而蜡烛可以点亮往生之路,希望他一路顺遂。 那妇人还在嘶哑着嗓子咒骂着道长,咒骂着方凌,骂他们为何救得了别人,却独独救不了小栓子。仿佛只要这样不停地咒骂着,有那么个人让她恨着,方才不会心痛。 诲极道长拉着跪坐在一旁的方凌,叫她看着,看清楚那布衫上的血迹,记清楚小栓子的娘骂得每一句脏话。 方凌哭着叫着不肯,诲极道长却将她按在那里,生平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十方锁灵玉里十万恶灵,一旦放出来便会有十万个‘小栓子’!你为一己私欲,置生灵于不顾,可有想过将来你要如何面对‘小栓子’们的娘?”
方凌平日里闯了祸从来都是见骂便服软,如今却是梗着脖子,咬死了牙关也不认一句错。 诲极道长气急,扬起巴掌便要打她。却不想方凌梗着脖子道: “你总说天下苍生,万物生灵。小胜,小山子还有我便算不得苍生了吗?”
“你?!”
诲极道长一口鲜血喷出,方凌吓坏了,忙起身要扶住爷爷,却不料被爷爷一把甩开。 “修行若只是修身,而不修心,无心怀之责任,无天下之生灵,怎配谈‘修行’二字。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世上会有多少你愿意拿命去换的人!”
方凌适才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自然是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义。但见爷爷如此虚弱,却是自责地哭了起来。 “我错了,爷爷,你别生气了!”
诲极道长擦了擦嘴角的血,稳住身形,沉声道: “爷爷深知背了人命债的日子不好过,不想让你也受这样的苦,你懂吗?”
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懂,只是不住地哭着点头,一连声地重复着: “我懂了,我懂了……” 俗话说庙小妖风大,实际上不是指庙宇规模大小,而是指有无真神坐镇,有无香火供奉。 没了真神坐镇的庙宇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因为各路妖精鬼怪都妄图吸取人间香火享世人供奉,是以鸠占鹊巢,为非作歹。 这水獭子便是不安于经年累月的苦修,妄图走这捷径。 因为占了庙宇,时不时享了些不明就里的人上得香火,涨了些道行,便真以为自己成了真神。居然还造出梵音祸世,可谓是死有余辜。 诲极道长一边将那山神庙一把火烧了,一边跟方凌讲了这些。 但方凌始终在想那个讲故事的小孩儿去了哪里?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他身上的阴气如此浓重,却不惧符咒? 诲极道长一时也无法给出答案,毕竟道长未曾见过那个孩子,只是从方凌描述来看,觉得那孩子应当不是妖物。但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却也不得而知,总要见到人才能分辨。 方凌以为自己总能把那坏东西抓到爷爷面前,但却不想爷爷在下个月就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