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洞口风雨惨淡,妙清正自倔强地瑟缩在洞口,任由飘洒进来的雨水湿透了半边衣襟。她倒并非是睡着了没听见里面的动静,她就是单纯不想理会那三人罢了。
仙尧瞧着妙清脸上蜿蜒流淌的血水,犹豫再三还是不得已开了口:“你脸上的伤口流血了。”妙清不理他,只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又要怪谁?嘴里却始终不愿开口与仙尧多说半句。 仙尧只得取出一盒药膏递过去道:“啰,把这药擦上,不会留疤。”
妙清理也不理,只将视线放在黑漆漆的洞外,丝毫不想与仙尧有任何牵扯。 “这是师傅吩咐给你的,不要我拿走了。”
果然,此话管用了。只见妙清迅速回过头来,将药膏一把攥在手里道:“长亭君既然一早就留了药,为何现在才给我?”
仙尧也懒得与她再起争端,而与人不起争端最省事的方式便是不搭理,是以仙尧仿佛没听见妙清质问似的,并没有接话。却兀自从怀里取出一张杏子饼递给妙清道: “啰,这也是师傅留下的。”
果然,妙清闻言并没有再使性子,一把接过饼去,瞪了仙尧一眼,“我可没欠你的人情,要欠也是欠长亭君的。”
仙尧心里虽是对这种端上碗吃饭,放下筷子就骂娘的行为很是不齿,但眼下却并没有心思计较,只要这不省心的大小姐不要再无理取闹就成。 妙清自打被仙尧撵走便憋了一肚子怨气,此时见仙尧服了软,哪里肯轻易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立刻开始蹬鼻子上脸地抱怨道:“这什么破饼又冷又硬,叫人怎么吃得下去?”
“里面生了火,嫌硬自己烤去!”
仙尧说着便回身拐进洞穴深处。
妙清心想,既然药是长亭君留的,饼也是长亭君给的,那火自然也可以是长亭君生的,反正不管怎样,这人情只要记不到仙尧头上便怎样都好。 妙清这头倒是终于消停下来了,可方凌那边却仍旧危机四伏。 方凌再度醒过来时,只觉置身于一片暗色之中,浑身上下就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绵密的疼痛,仿佛整个身子都散了架一般。就算只是浅浅的呼吸都能勾起心肺深处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那么高的塔顶跌落下来虽说中间被几根椽木减缓了下坠时的力道,但到底还是受了内伤。而她右腿自膝盖往下酸软麻木的仿佛早已不是自己的了,尽管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但却仍旧无法挪动分毫。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然而随着后背轻轻的挪动,直到此时方才惊觉自己一直靠着一个温暖的软垫。 因为身受重伤,又兼先前被吊在冷雨中冻了许久,身体感官俱都麻木僵硬得还未能有时间恢复,以至于连靠着一个人都未曾察觉。 只是这里实在是太暗了,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她伸出手去试探着朝那人脸上摸了过去。 适才刚刚挨到一丝柔润的皮肤便被一只手牢牢攥住,那人并没有将她的手拿开反而是越发用力地将其贴在脸侧,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醒了?觉得怎么样?还疼吗?”果然是长亭!只是她分明记得在李承晏表明两座塔楼的人质身份之后,长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琴儿那边。 方凌并非觉得她与琴儿之间,长亭一定要非选自己不可,但当看到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那边的塔楼,她承认她再一次的忍不住满心荒凉起来。 她自知自己并非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故而在经历过噎鳴潭一事之后嘴上虽说是要与他一刀两断甚至势不两立,但只要对方有一丁点儿的示好,自己又立马卸了心防,颠颠地贴了上去。 所以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到底还是存了心思的,只是这些心思在得知琴儿竟然是长亭定过亲的未婚妻之后全都变成了痴心妄想。 想到这里,她立刻便要抽出手来并起身往旁边挪去,谁知长亭却并不打算放手,手上稍稍用力复又将她拉了回来,嘴里轻声说道: “不要离太远,我怕再找不到你。”
方凌不得已,但却尽量坐直了身子将手抽了回来,问道:“这是哪儿?”
“罗屏山腹。”
“其他人呢?妙清怎么样了?”
“你放心,有仙尧照顾她,很安全。你还没有告诉我,哪儿疼?”
方凌不是一个矫情的人,眼下不拖后腿才是正经,于是老实回答道:“右腿膝盖往下,似乎不能动。”
长亭没再言语,只是伸手朝方凌的小腿探去,须臾才道:“内里有骨头断裂,须得赶紧给你接上,会有些疼,你可以吗?”
“嗯,你动手吧!”
方凌点点头,咬牙道。
情势所逼,容不得二人耽搁。方凌只觉腿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头上立刻渗出豆大的汗珠,一口银牙几近咬碎,长亭才终于住了手。 只见他轻轻将那小腿抬了起来稍稍晃动着打了一圈,方才说道:“疼就哭出来,不用忍着。”“已经不疼了。”
长亭似是没有料到一向害疼喜欢在他跟前撒泼打滚的方凌此次竟然一声都没吭。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论是方凌的情绪还是此时的反应都不该这样沉静。 在他眼里方凌无论身处怎样的环境,性子始终是鲜活跳脱的。 然而,还未待他细想,突然前方有些细微的动静传来,空气中一阵翅膀翕动的声音伴随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出现在了漆黑的洞穴之中。那亮光莹亮透彻,似萤火虫一般忽明忽暗的一边闪动着一边径直飞到了二人面前。 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方凌终于看清,那亮光来自于一只只巴掌大小的硕大灰蛾,而这蛾子的翅膀上两块椭圆形的光斑正是这亮光的来源。 随着第一只斑蛾的靠近,越来越多的斑蛾齐齐朝这边飞来。 “咦?”
方凌不禁有些吃惊于这些斑蛾为什么会围着自己。
“是流光斑蛾吗?不要动它”长亭警觉的提醒道。 “这地洞中怎么会有这样漂亮的蛾子?”方凌一语未毕,整个身子已然被长亭紧紧护在怀里,另一只手上则腾出一小团火焰急急地朝声动处逼去。那些斑蛾似乎并不难缠,一团火焰过后纷纷变成焦尸跌落到了地上。 “这东西看着虽美,但其翅膀上的粉尘却有剧毒,不慎入眼会致人失明。它们以鲜血为食,嗅觉十分灵敏,是不是你身上粘了血渍?”
且不说方凌先前被李承晏折磨得不成样子,就是从那高塔摔下,也必定是头破血流,虽经雨水冲刷,但怎会没有残留?长亭自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是以不待方凌回答,便自腰间取出酒袋道: “用酒味盖住血腥,快!”
方凌一边依言接过酒袋却总觉着长亭似乎有些不同于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