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雾嗯了一声，说道：“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祖母才对，她曾是老侯爷的奶娘，与老侯爷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后来侯爷长大了，祖母特意将我娘接来这里，想撮合二人。只不过，老侯爷心有所属，我娘亲气不过嫁了他人。”
“后来我那个生父，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此事，将我们二人扫地出门，娘带着我回到了这里。但那时候，老侯爷已经远赴京城了。从那之后，这里就成了我们的安身之所。”
叶离恙看着夕雾，她也算得上命途多舛了。“原来如此。”
夕雾嘴角露出浅浅苦笑，又对叶离恙道：“老侯爷的尸身已经搁置太长时间，少爷你还是尽快决定好日子下葬吧。”
叶离恙想了想，说道：“那就明日吧。”
她方才已经看过叶颢的遗体，身上有许多刀伤和淤青，致命一刀贯穿了整个胸口。如此看来，他生前的确是经过激烈的打斗，难道，真如左寒说的那样，叶颢一行人是被黑羊山的劫匪所杀？那他为何要将叶家二百多人就地掩埋，甚至连顾氏与管家都没有送回来，只送了叶颢一人的遗体，他打的什么主意？“那墓穴选在何处？”
夕雾问。“这里是叶家祖地，难道没有祖坟？”
叶离恙奇怪地看着她。“少爷你难道不知，叶家早在五十年前举家迁入京城，祖坟也一并牵走了。现在叶家祖坟已经变成了乱葬岗了。”
叶离恙有些咋舌，那叶颢小时候被丢来这个地方，还真是不受待见极了。“我方才来的时候，看后面有一片竹林，不如就葬在那里吧？眼下正是天灾人祸的时候，一切都尽量从简。十四，你去镇上找几位健壮的镇民来帮忙。”
“还是我去吧，这里我比较熟悉。”
叶离恙看了一眼夕雾，她脸上不再有先前的疏离，而是带上了几分柔和。“天马上就要黑了，你一个人去镇上不安全。”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流民，叶离恙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夕雾想了想，说道：“那不如让十四大哥陪我一同去？”
“成啊，没问题，有小爷在，什么鬼魅魍魉都得绕道走。”
十四捏着拳头，比划了一下，惹来夕雾掩唇微笑。“早去早回。”
叶离恙实在受不了十四那自恋的模样，直接开口打发了他。等到两人走后，她起身将屋里的灯点上。这间屋子并不大，正中摆放一口棺木就已经占据了大半的地方，两边也最多只能勉强供人行走，根本站不住脚。她走出屋子，在外面站了一会，看着夜越来越深，不见两人回来，她转身回去将门关好，往镇上走去。这个十四，就知道靠不住。这座草屋很偏僻，偏僻到她走了半天也不见人烟，这里是荒凉的，荒凉的有些过分了。抬眼看去，茫茫暮色，月光洒下一地清辉。记得在叶家族谱上她曾见过，叶家百年前，曾是雄踞端州的霸主，连端州知府都得看叶家脸色做人。后来，大裕开国皇帝起义，当时叶家的财富，足足支撑了皇帝两年的军饷，便换来了这么一个平淮候的爵位。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也不假。不过可惜的是，这叶家，发展到如今，不进反退，到了叶颢手里，更是日渐衰落，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或许，五十年前，这里都曾是叶府的地盘，楼台亭阁，庭院深深。她隐隐已经猜到，叶颢之所以带走那么财物，兴许就是想在端州重建当年叶家繁荣。不过身上揣着那么多宝物，劫匪不劫他劫谁？大概走了两刻钟左右，她才勉强见到人烟，这里的镇子，叫做深镇。在镇子的大门外，有一片空地，空地上围着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全都跪趴在地上，低着头，模样无比虔诚。在他们的上方，有个祭台，祭台上有一尊石像。石像雕刻的是一位老者，老者一手捻须，一手执长剑，神色肃穆。石像下有一张供桌，供桌前站着一位穿着道袍的人，手里夹着符纸，嘴里念念有词，叶离恙隔得远，听不太清楚。不过倒是他最后一句吼得大声，她听见了。“连泽大人显灵，佑我横江苍生！”
那人说完，手中符纸抛向空中，竟然噗呲一声燃起来了。接着，他跪倒在石像前，如下面的百姓一样，虔诚地跪拜。叶离恙靠在一颗大树上，远远的望着这一切，心中不甚疑惑。这些人看起来像是在祈福，可祈福不该是向玉帝什么的祈福么？连泽是谁？难道是这个世界的神仙？她正想着，远处的人开始起身散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十四与夕雾两人，竟然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这两人迟迟未归，就是去参加祈福了？皱了皱眉，她走过去，迎上两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十四如梦初醒，见到叶离恙有些迷糊，他拍了拍脑袋，问道：“大兄弟，你怎么来了？”
叶离恙道：“你们出来都快两个时辰了，我以为你们出了意外。”
十四歪着脑袋，哦了一声，说：“这么晚了啊，我和夕雾本来是想去找人的，不过听说大家都在这里祭祀，我们就找过来了，接着就莫名其妙被拉着做了一些奇怪的仪式，困死小爷了。”
说着他还打了个哈欠。夕雾见两人都在迷茫，忍不住解释道：“你们可知道倾天教？”
倾天教！睡眼惺忪的十四顿时睁大眼，直勾勾盯着夕雾，问：“倾天教怎么了？”
夕雾对他炙热的目光毫不在意，淡淡道：“连泽就是倾天教的教主。咱们端州的百姓都是连泽大人的信徒。每年五月十五，都会举行这样一场祭祀。”
叶离恙看向远处那尊石像，问道：“那位就是连泽大人？”
夕雾也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有些遗憾地叹气：“不是，连泽大人的真容，谁也没有见过。这位老者，只不过是连泽大人的使徒罢了。在端州的每一个小镇上，都会供奉这么一尊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