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必自责(1 / 1)

等到了沈氏的院子,细辛告诉她,沈氏已经安歇了。“细辛,母亲的身体如何?”两人走到院子里,叶离恙轻声问道。对于沈氏,她心里是一直有愧的,尽管占原主身子是她身不由己,但她明白,原主是沈氏唯一的依靠,尽管对她苛刻,尽管存了私心,但毕竟血浓于水,怎能不在乎?细辛脸色憔悴,眼眶发红,哽咽道:“大夫说夫人思虑过重抑郁成疾,心脉瘀阻,恐怕……”思虑过重……叶离恙呼吸一滞,她为何会思虑过重,有什么值得她忧虑的?想到一些不好的可能,她心里有些乱,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她转而问道:“今日府中发生了何事?”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老爷今日似乎心情不佳,回来后便将自己关进书房,之后顾氏去找老爷,两人在屋中起了争执。”

这件事闹得挺大,府中上下皆有耳闻,还传言说老爷打了顾氏,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要知道,叶颢可是一直将顾氏视若珍宝,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有时候气急了也只是吼上两句,事后又巴巴的跑去赔礼道歉。今日两人争吵后,叶颢一直没出过书房,也不得不令人猜疑。这点,叶离恙倒是清楚,从昨日叶颢对顾氏的维护不难看出,他对顾氏是真的喜爱,可为何会发生这种事呢?“叶淮光呢?”

细辛咬了咬牙,颇有些解气地说道:“大少爷早被顾氏接回去了,大夫说他手折了,至少要半年才会痊愈,还有可能落下病根,真是便宜他们了。”

叶离恙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还记得她刚来时,这小丫头见到她被吓得跟什么似得,如今居然在她面前口无遮拦。细辛察觉到自己失言,脸色一变,连忙跪下:“奴婢该死!”

叶离恙伸手拦住她,说道:“你说的对,的确是便宜他们了,你也是忠心一片,何错之有。”

细辛眼眶一热,少爷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忙说道:“多谢少爷,奴婢无能,这些天没能抓到顾氏的把柄。”

“不怪你,顾氏如今在叶家的如日中天,有些人分不清主次趋炎附势,这是在所难免,你不用自责。”

“好了,既然母亲已经睡下,我明日再来看她,你好生照料。”

叶离恙说完,出了院子。一路走回沐屏苑,天很黑,没有一颗星子。回到屋里,将灯点上,却发现崇珏已经醒了,睁着眼注视她。“怎么醒了?”

“睡不着。以为你将我送回宫了。”

叶离恙好笑的坐在床头,看着他:“我说过不会送你回去,不要多想。”

崇珏艰难地从被窝里抽出手,去拉她的手,她僵硬了一下,没有躲开,崇珏的手很热,软软的。见此,崇珏笑了起来:“离羊羊,你笑起来真好看。”

叶离恙脸一黑,说道:“早些睡吧。”

“那你呢?”

“去厢房。”

崇珏手加大力量,死死抓着她:“我一个人害怕。”

“你在宫里不是一个人睡的?”

他眼神有些黯淡,垂下眼帘说:“是啊,所以为每日都在害怕。”

叶离恙一怔,又忽然想起皇后的话,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母死在自己面前,不哭不闹,却一直带着这份仇恨活了这么多年。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无法安心入眠。一闭眼,梦中都是仇人狰狞的嘴脸,以及,自己死于非命的梦魇。她经历过,自然也明白,这是何种煎熬。“你若是害怕,我便等你睡着了再走吧。”

她轻轻轻轻叹了口气,将他手放回被窝里。崇珏眨了眨眼睛,十分不情愿的盯着她,可也没说什么,他知道适可而止。叶离恙的性子他摸得也差不多了,倘若她妥协了某件事,那只能说明已经在接近她忍耐的底线了。若是得寸进尺,必定适得其反。叶离恙坐了一会,等他睡着了。自己才起身准备去厢房,可刚一动,却发现自己的衣角不知何时钻进了被窝,被某人死死拽着。她沉默片刻,面无表情的的将衣裳拉出来。……“明明很简单的事,你非要弄的这么麻烦,你看我不是就很直接多了,杀了叶离恙,东西不就拿到了。”

声音从一棵巨大银杏树上传来,夜光从万千树枝倾泻而下,照在那人身上,白色袈裟,光秃秃的脑袋在月色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他悠闲的倚在树干上,手中把玩着垂下的树叶。“那你杀死她了吗?”

树下一人隐藏在阴影中,若是不开口,绝对没人发现树底下站着人。“确实有些狡猾,不过,若你我连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自有我的打算,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

“哼!不用你教,我帮你这一次,你答应我的东西,最好别忘了。”

树枝轻轻一颤,人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几片青叶缓缓飘落。一早,叶离恙来到沈氏屋里,伺候她喝了药,又随便喝了几口白粥,沈氏便摆了摆手,示意吃不下了。叶离恙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脸色比之前越加憔悴,鬓发里的白丝又多了。“母亲,有什么事便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沈氏微微一笑,笑里带着苦涩,“娘没事,不要担心。”

叶离恙不敢看她的脸,沈氏的目光太过炙热,让她很不自在,又股莫名的情绪不断乱串,难受的快要压制不住。忽然,一股暖意从脸颊处传来,她蓦地抬眸,便看见沈氏抬起枯槁的手在替她拢好耳边碎发,原本烦躁的心,在看到她慈祥的笑意时,刹那间平静下来。“离恙,娘很久没有仔细看看你了。”

沈氏沙哑的声音从口中吐出,听在叶离恙耳中却如千金巨石,一寸一寸将她的心脏碾碎,瞬间手脚冰冷。她细细摩挲着叶离恙的脸颊,眼中神色复杂,满脸都是化不开的愁雾与自责,“都是娘害了你。”

“娘,别这么说,我没有怪过你。”

沈氏的眸子有几分黯淡,她收回手,叹了口气:“娘乏了,你下去吧。”

叶离恙垂眸,淡淡应下,心中却是百转千回,不知如何形容。她茫然地回到沐屏苑,看着海棠不知何时冒出了花骨朵,轻轻压弯枝头,沈氏的话,又回荡在脑海。她心口一痛,痛得比以往更加厉害,忙捂着心口找地方坐下,为什么会这样?她其实本身对沈氏除了愧疚,并没有太大感情,可为何每次见到她,心中总是难以言喻,是她吗?原主叶离恙……她目光沉了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运转内力,将那股奇怪的情绪压下,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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