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走向厢房后,叶离恙便独自走进正厅。琳春殿上下飘荡着白幡,宫人穿着白色丧服穿梭在殿内,相比起殿外,多了几分人气,也多了几分凄冷。这些人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动,偌大的宫殿,静的鸦雀无声。见到叶离恙来,众人也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便低下头各忙各的。灵堂中停放着棺木,上好的金丝楠木,雕刻着何昭仪生前最爱的海棠花,屋内一应器具陪葬品,全都是皇帝钦赐的,足见圣恩至宠。可惜的是,皇帝一次也没有来过。“你们全都出去吧。”
叶离恙进了门,对满屋宫人说道。众人抬头看她,眼中不解,叶离恙拿出皇后赐的令牌,“我奉皇后之命,前来查案,无关人等全都退下。”
见到她手中令牌,宫人们像是如梦初醒,连忙跪倒一片,叩拜之后,纷纷退下。灵堂中,很快只剩下叶离恙一人。何昭仪就躺在金丝楠木的棺椁中,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寒冷的缘故,遗体还未怎么变形,依稀可看出原本的摸样。棺中人看上去不过双十年纪,一张瓜子脸,五官小巧,让叶离恙想到四个字:小鸟依人。她抓起何昭仪的手看了看,人已经换过衣裳,化过妆,根本看不出什么。不过腹部轻微鼓胀,有腹水,但并不多,这个量完全不足以将人淹死,可据巡卫所说,人被捞起来时便已经死去多时,这又是怎么回事?她将目光移到何昭仪的整齐的鬓发上,正要伸手去探她的后颈。忽然,右边偏房中传来一道轻微的响动。叶离恙手一顿,一个转身飞快冲向声音的源头,视线锁定窗边的一把椅子,徒手伸进去一抓,立刻将那人从椅子下提了出来。“哎呀,痛痛,你放开我!”
等看清那人后,叶离恙脸一黑,将人放下,“九殿下,你怎么会在这?”
崇珏正在整理被她弄乱的领子,听见这话,他愣了愣,“我,我……”他瞥见外面的灵堂,挺起胸脯说:“我来查案!”
叶离恙忍不住笑了一声,转身走回灵堂,“想不到殿下还会查案。”
崇珏当然不会查案了,他跑上前围着她转了一圈,眨了眨眼睛,说:“我觉得你好像一个人。”
叶离恙脚下一顿,这小鬼锲而不舍,跟到这来就是为了清楚她的身份么?“我本来就是人。”
见叶离恙故意曲解他的话,崇珏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哼,你不用骗我了,我已经知道你是羊羊羊了!”
“殿下认错了,小人是宦官沉羽。”
“那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
“小的是昨日从尚膳坊调过来的,殿下没见过很正常,殿下请让一让。”
这是她原本想好的说辞,短时间进宫的皇后自然不敢留在身边,而时常能接触到皇后的太监也就只有御膳房了。崇珏到也没多做纠缠,便侧开身子让她过去。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看着她忙碌,笑着问:“真的吗?真的是从御膳房调来的?”
她回到棺椁前,继续之前没有做完的事,伸手在何昭仪的后颈中摸索一番,突然摸到一个硬物,她目光闪了闪。叶离恙双指夹着何昭仪的风府穴,轻轻一捏,一截硬细细的东西露了出来,她将那东西拔出,果然是半截银针!她皱着眉,心思全都放在银针上,根本没注意崇珏在说什么,随口答道:“是的。”
本是随口一说,崇珏却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但用力太猛,把手给震疼了,他一边揉着手,一边忍痛地说:“你骗人,御膳房我常去,那里的人我全都认识,根本没有见过你。”
怕她不信,崇珏又补充道:“小李公公的藕粉糯米糕最好吃,小棠公公莲花粥好吃,反正御尚坊的人我全都认识。”
叶离恙一噎,她居然算漏了这个小家伙是馋猫,一句话就拆穿了她苦心编造的谎言。不过看他一脸忍痛小脸皱成一团的模样,又有些好笑。将银针用手帕包好,装回袖中,才看向崇珏。“殿下,为何非要知道我的身份呢?”
崇珏闻言鼓起腮帮子,将头扭向一边,不满地说:“哼!昨日母后知道了我出宫的事,我还不是担心你,谁知道你都跑到宫里来了还假装不认识我!”
原来,崇珏昨日回宫后又突然高烧不退,在皇后的逼问下,萧瑜把一切都交代了。崇珏担心皇后将她躲在废宅的事告诉皇帝,便一大早来向皇后说情,没想到却看见了叶离恙。她摸了摸下颚的两根毛,难不成她的乔装失败了?“你怎么认出我的?”
崇珏望向她,脸上的怒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又是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的眼睛啊,我认得,还有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想起昨日自己狼狈逃了一路,也没来得及换洗,她忍不住抬起手臂闻了闻,还好……洗干净了。崇珏狡黠的看着她,他才不会告诉她,她身上的味道不是臭味呢。他的小把戏哪里逃得过叶离恙的眼睛,一眼就看出他在耍她,她冷下脸,说道:“殿下,我入宫之事切不可声张。”
崇珏想了想,一脸天真的点头,“可以啊,不过你骗了我,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殿下请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辞!”
这种小屁孩,就算有什么要求也不过是想要些新奇的玩意,亦或者想要出宫,这些都不……“与我成亲啊。”
……“殿下,往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
叶离恙深吸了口气,不打算再和他一般见识,她将何昭仪的遗体扶起,准备着手开始脱她身上的衣裳。她动了动左手,伤口昨夜敷了药,是皇后给她的,今日已经可以活动了。果然御用的就是不一样。一晚时间便恢复的如此之快。不过要独自替何昭仪验尸还是有些困难,可这里没有人能帮她,只能自己来了。崇珏还是不死心的跑过来,极为认真地说:“我没有……啊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离羊羊你在做什么!”
他看见何昭仪露出来的肩膀,捂着眼睛连忙转过身,一张脸瞬间红的滴血,有些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