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刘备、晁盖率众军下得山来,才过水泊,便见戴宗一阵风似回到马前,匆忙报说: “李逵、燕青等第一拨五个,急切要救阮氏兄弟,便劫了法场。不想三兄弟都是死囚假扮,正中了张叔夜奸计。 小弟晚到一步,近前看时,法场里压肩叠背,人马挨着,实不知几个兄弟吉凶。小弟本领低微,一个人万难杀入救他,又寻不见雷薄几个,只得出来禀报两位哥哥。”
众好汉闻言都惊:果不出公明哥哥所料。 晁盖见说咬牙道:“张叔夜这厮,若敢害我兄弟性命,我必生啖其肉。”
刘备早知如此,虽心下焦急,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分付传令官速到后军,看攻城器械还须多少时辰到得济州? 传令官领命飞马去了,不一时回来禀报:“后军若到济州城前,少说也得五七个时辰。”
原来梁山泊相距济州虽近,几乎不须随军粮草,然云梯、撞车、行炮车等器械,运送、行走却是极为不便、甚是缓慢。刘备等前军此时将到济州,可后军器械至今尚未渡水。五七个时辰向后,已是翌日拂晓时分。 众好汉听了,都不由心焦。 只见刘备微微点头道:“不等了,我等先到济州对面扎营。”
乃分付传令,教童威、童猛及后军到时,休得退去,水军就在当处准备接应,有备无患。自个则引前部军马,仍奔济州府杀来。 又行一程,看得济州府就在前面,刘备乃令三军都住,当道处以方营法下了寨栅。接着教鲁智深、武松、焦挺、郁保四、祝汉长五位好汉留五千喽啰挖掘壕沟、埋伏铁蒺藜、布置鹿角木守寨,自个亲率诸军,都到济州城外列阵。 来在城前,刘备看那城池,不由赞叹张叔夜为人仔细,熟知军事。 但见周回一遭护城河,围定四面高墙。墙垛后车脚檑、夜叉檑严阵以待;高墙上狼牙拍、飞钩倒悬半空;城前密布地涩,城门暗藏刀车。果真墙固城坚,好个险要去处。 刘备看了一回,微微点头,回顾诸将道:“哪个兄弟先去搦战?”
数内一将高声叫道:“小弟愿望。”
众人循声视之,乃“急先锋”索超也。 刘备叮嘱道:“兄弟小心,张叔夜非等闲之辈,只许你远处搦战,不可到近前造次。”
索超抱拳道:“哥哥放心,小弟必问候得他祖宗灵牌也动。”
领了将令,率领部曲,片时行到近前。索超乃教士卒一字排开,抖擞精神、破口大骂,张叔夜祖宗十八代,吃他骂了个遍。 然骂了足有一个时辰,只见城头敌楼顶上一只乌鸦在彼,呱呱叫了两声,好似不屑、又如困倦。 索超性急,早把刘备叮嘱抛在脑后,自个先解下铠甲,又分付士卒都把衣甲褪去,皆随他到护城河下骂阵。复骂了有一个时辰,麾下士卒一个个口干舌燥、梗嗓冒烟,依旧不见城上动静。 索超大骂:“张叔夜,你这厮属王八的,就只会缩在壳里,真个不知羞也。”
拨马正要回去禀报刘备,只听城上一人大喝:“水泊草寇,教你晓得你家高爷厉害。”
索超转头看去,见城楼上一人,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把红缨;穿一领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纵;二十左右年纪,生的紫棠色面皮,鼻直口方、目光炯炯。左手挽弓,右手搭箭,正对自个。 索超正暗叫:不好。那将早“嗖”一箭必剥剥射来。 索超万不该阵前卸甲,吃这一箭射个正着,深入左肩,拨马便走。城头上箭矢雨点般射来,其麾下部曲措手不及,中箭落马落水者十数人,其余都仓皇奔走。 及回阵前,索超满面羞愧请罪。刘备并不怪罪,先着周谨送他回寨,请“毒扁鹊”祝汉长紧急医治。接着才谓晁盖道: “张叔夜知我等急于救人,看来不肯轻易出战,我等只得等攻城器械到了,才好攻城。”
晁盖也是无法,只得引众人都回大寨商议。 及到大寨,晁盖上首、刘备下首,其余头领分左右两列都坐定了。晁盖焦急道: “这厮们非但使用奸计捉我兄弟,更不敢明刀明枪厮杀,只把暗箭伤人,这等卑鄙之举,端的可恶。明日攻城,众兄弟须得一鼓作气,打破城子,救出我等兄弟,把那张家父子并姓高的守将点了天灯,方解我恨。”
众好汉听他说罢,数内窃窃私语,心中所想各不相同。 陆远第一个起身道:“天王差矣,两军交战,智取自然为上策,所谓各为其主,张叔夜之举,本来无可厚非。”
晁盖不悦道:“你这厮是哪头的?怎替张叔夜说起好话来了?”
陆远正待反驳,一旁姜玉尘悄悄拉了拉他,陆远回头问道:“主人拉我作甚?”
众好汉哄一声都笑,姜玉尘面红耳赤,不敢看晁盖,只得叫苦:真是冤家,老娘怎看上这么个混球。 刘备这时道:“兄长且省忿怒,行军打仗,急躁是兵家大忌。况陆兄弟之言,也并不全无道理。依小弟看,为今之计,他既不肯出来,我正好把这座孤城四面围定,明日差士卒轮流攻打,他知我厉害,必不敢伤兄弟性命。”
“期间若能联络的城中雷薄一伙,里应外合,破城不难。”
晁盖微微蹙眉,俄而道:“只是不知雷薄几个现今是否也教官军捉了。”
…… “啊……啊啊……啊秋。”
雷薄才打个喷嚏,揉揉鼻子,一旁黎巧姑便笑问道:“莫非哪个妹子叨咕你这厮了,怎地打起喷嚏来了。”
雷薄嘿嘿一笑:“甚么鸟妹子,怕不是哪个虬髯大汉吧?”
黎巧姑哈哈一乐,豪爽比之雷薄,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两个人,如今正在济州府一家客店内歇宿。雷薄、黎巧姑、魏韦、陈雪娥、耶律宗霆、陈秋时一行六个,扮作三对夫妻,也都在此间。 且说白日入城之际,六个好汉先后见了城门前的告示,也晓得要杀阮氏兄弟三个。奈何陈秋时这一拨都是后启程的,入城时便已过了午时。及到法场,那里更是早便乱做一团。 陈秋时等有心支援解救李逵几个,又不省的他们身在何处。况张叔夜把法场附近已把守的铁桶般相似,外面决难杀入。 陈秋时思量片时,忽地抬起头来,四周胡乱张去。另外五个都不晓得其意。 只见他张了几张,望见一座醒目酒楼,最是高大。翻身对几个道: “小弟这里有两面经幡,一面红幡,一面皂幡。我即刻上那酒楼,观望李大哥几个所在,便把红幡指去,到时你等仔细看着我指方向,一齐去救。我若挥舞皂幡,便是救援不得,你等不许上前,须先寻家客店住下,路上作好记号,等我回去,从长计议。”
雷薄几个听了,恍然大悟,心里都暗暗敬佩陈秋时足智多谋,便点头依着此法行事。 六个人分头行动,陈秋时一个寻路上了酒楼,五个人却暗藏兵刃,伏在一条小巷里,都等那酒楼上红幡起处,便要杀入。然而等了半晌,不见酒楼里那里变化。 五个人正心焦难耐,耶律宗霆忽地叫道: “糟糕,俺陈哥哥武艺平平,去那酒楼若遭变故,恐轻易吃人拿了。”
其余四个闻言脸色大变,都觉有理,不由懊恼教他独个前去。 陈雪娥道:“恁地,耶律妹子可速速去酒楼接应,倘或真有变故,相机行事,不可鲁莽。”
耶律宗霆微微点头,正要动身,忽听得魏韦大叫: “快瞧,那窗里怎扔出一面经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