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客店外 那时“九头鸟”吕振擒住刘唐,却失陷了“小张良”贾居信,心下焦急。正没摆布,李护单骑忽至,自称奉上命要与梁山贼人传话。 吕振虽不惧李护本领,然军阶上差的太多,直到目前为止,这厮无非是个帮闲,全凭符保节级的颜面,才能带着这许多官军来捉梁山好汉,而即便是符节级亲到,又如何敢惹身为金枪班教师的李护? 是以见李护说的细致,吕振纵有疑惑,也只得赔笑答允。 李护临入客店,回头嘱咐吕振道:“向后两面若谈不拢,动起手来,你等再入客店里帮衬、捉人。”
吕振等唯唯称是。 李护入客店半晌,吕振正等的心焦,忽听得客店里叫骂、打斗声不绝于耳。吕振急道: “兄弟们都与我杀进客店,救援李教师。”
一众官军齐叫声“诺”。接着一发都杀入客店。 才入店门,楼上又静悄悄了。吕振疑惑不解,“登登登”快步上到二楼。 推开那间房门,瞧见眼前光景,不由惊得呆住。 只见李护手挺长枪,背倚斜阳,独自立在当中,其余梁山好汉四下里横躺竖卧倒成一片、口里不住叫苦。 吕振暗自思量:以我武艺,尚不能力斗群贼,这厮只片刻之间,竟把这伙强贼都打翻了,不愧是禁军金枪班教师,端的了得。 李护也不回头,只冷冷道:“你等来的正是时候,把这厮们都与我绑了,一齐押入开封府大牢。”
吕振惊得回神,悚然听命,便分付一众官军动手,三下五除二,擒捉了杨雄、雷薄、汤隆、赵瘸子几个好汉。 然而梁山好汉们虽是顺利捉了几个,却不见“小张良”贾居信下落。 吕振瞧着数内一个穿红裤衩的大汉,几步欺身上前,“啪”一个大耳刮子,打的那大汉哇哇直叫。吕振接着问道: “这房里一个文弱汉子教你等藏在何处?”
大汉侧头问道:“你这厮说甚,俺耳朵不好,听不仔细。”
吕振忿怒,只得大叫着又说一遭,他却不晓得这是雷薄急中生智,有心算计于他。 “九头鸟”大张鸟嘴,正说到那个“房”字,不提防口里扑地一物打来,直粘在梗嗓深处。黏腻腻、臭烘烘的,任他奋力干咳,却吐不出来。 只听雷薄哈哈笑道:“如何,凑巧爷爷近日上火,这口碧痰滋味儿不错吧?”
众好汉闻言哄一声都笑,便是官军之中,也有不小心笑出声的。 吕振听罢愈怒,却不慎咽了下去,只觉腹内翻涌,恶心半晌,吐不出来。恨得拽出连环棍要打杀了雷薄。李护早转过身,一把拦住他道:“天子有命,不可伤了这些强贼性命。”
吕振惧怕李护,强忍怒意,问道:“好教李教师省的,与小人同来者数内,有位‘小张良’贾居信,先一步入在这间房中,如今却不见踪迹,多半是被这厮们拿住了。”
李护故作吃惊:“恁地,你且带人四下里搜查一番。”
吕振领命,带了几个官军,翻身出了这间客房。不一时,吕振复回,垂头丧气,并不曾寻到贾居信。 李护道:“兄弟也休丧气,先把这厮们押解回牢,向后任你严刑逼供,也就是了。”
吕振无法,只得照办,引着一众官军,押解数个好汉都回牢城营里,偏偏不曾搜一下李护所在那间客房。 …… 单说李护、吕振两个回在牢城营,先见了“铁牢子”符保。符保见又捉了四个梁山强贼,自是欢喜,便邀请两个去汴京状元楼吃酒。李护也不客气,只说“乐意奉陪。”
三个人便一齐关押了几个犯人,接着同出牢城营,径奔状元楼来。 行了一程,来在状元楼。三个人寻了间小阁子里坐定。符保分付酒保把上好的酒肉菜肴摆一桌子,接着亲自筛酒与李护、吕振两个,举杯笑道:“今日若不是有二位出力,符某焉能立此大功?请二位满饮此杯。”
李护、吕振也不客气,各自提杯,一饮而尽。 三个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了一通,各有七八分醉意,李护称要出恭,便出小阁,半晌,不见回来。 符保与吕振笑道:“李教师莫不是吃得醉了,摔倒在茅厕里?”
吕振心生犹疑,急教酒保来问,答说“李教师已走多时,临行前付过酒钱,教小人不许打扰二位。”
符保微怒道:“诶,怎好要教师算钱,这顿酒都算俺的,你把他那钱还我,我自写条子与你。”
酒保一脸尴尬:“符节级平日里不是这般的人也。”
吕振却急切道:“符节级不好再吃了,那李护虽自称是奉的上命,然我等身份卑微,不敢查验,倘或这厮与徐宁有交情,有心救他,先是诓骗你我,接着又趁你我不在,劫了牢城营,如何是好?”
符保道:“诶,吕兄弟多虑了,他即便有这心思,怕也难寻徐宁所在,徐宁押在何处,只我与小张良两个晓得。”
吕振闻言,愈发焦急:“小人今日与小张良同去,向后这厮贪图女色,入了一间客房,至今下落不明,小人便是担忧这厮已落在贼人手里,把徐宁下落透漏了去。”
符保听罢,这下吃惊不小,酒也醒了一半,大叫道:“兄弟如何不早说?”
吕振道:“节级又不曾问我。”
符保顿生懊恼,没工夫与他计较,急忙忙引着他大踏步出了状元楼,一路径奔牢城营赶去,及到门前,只见牢城营大门洞开,并不见半个小卒子把守。 符保唬得魂不附体,惊叫道:“祸事了,祸事了。”
急忙引着吕振入到牢城营中,只见数十具小牢子尸身,横七竖八倒了遍地。 符保疼的跳脚,径到梁山众人牢房,那几间牢房兀自锁着,里面几个贼人都倒在那里睡着。 符保不由惊疑:“奇怪,莫非贼人不曾走脱?”
吕振道:“节级不可大意,还是查看一番才好。”
符保道:“兄弟说的是。”
便拣了一把尖刀与吕振,自个提把短刀,把钥匙开了牢门入内一瞧,不由的“啊呀”一声惊叫:牢里几个哪是甚么贼人?分明都是自个手下的小牢子,已教人杀了多时,换上囚徒衣服,关在此处。 符保“登登登”倒退数步,思量起最初擒捉石秀几个,便是用的这般法子,真个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转念又想起徐宁,急忙引着吕振出了牢房,径奔狱神庙来。 吕振疑惑问道:“节级如何不先报知府尹?来这里却是何故?”
符保道:“你不是欲知徐宁所在么?便是在此处。”
吕振闭口不言,两个都入狱神庙,只见好一座大殿,当中一座数丈高木胎沥粉的泥塑神像,生的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目若朗星,髯长两尺。可不是关二爷,也没个偃月刀,此乃狱神皋陶,是传说关二爷的前世。 符保三两步来在神像面前蒲团,恭恭敬敬拜了三拜了。 吕振心中暗道:“他奶奶的,都甚么时辰了,这厮还有心思拜这玩意?”
吕振正寻思间,却听得“轰隆隆”声响,那神像前地上一块石板,竟缓缓挪动开来。吕振探头一望,石板开处下面幽幽火光照耀之下,一层层都是石阶: 敢情蒲团上扣头之处,原是此间暗道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