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牢城营外 魏韦、周汜两个好汉,正在牢城营对面小巷伏着,一上一下挨着两个大黑脑袋,两对铜铃般大眼,紧盯着牢城营门首动向,以备接应石秀、王进、并“金枪手”徐宁一家老小。 然而几个人去了半晌,却迟迟不曾出来,下面的周汜不禁担忧,扭头仰脸、看着上面的魏韦问道: “老魏,这两个哥哥不会出事了罢?怎地还不出来?”
上面的魏韦低头瞧了瞧下面的周汜,蹙眉道: “乌鸦嘴闭住,石秀哥哥向来机警,更何况有符节级做内应。此行必然万无一失。”
周汜道:“我瞧未必,敢打赌么?”
魏韦不服道:“赌甚么?”
周汜略微沉吟,当即嘿嘿一笑:“你若说中了,便教老周身陷大牢。俺要说中了,便教你这厮去坐牢房,你看怎样?”
魏韦直气得三尸神暴跳,恨不得就当处给他一刀,低声骂道: “甚么鸟赌,你去岁坐牢没坐够么?”
周汜大脑袋摇动得如拨浪鼓相似:“坐得够了,俺可不想再坐牢了,他娘的去岁一载,坐了半年多牢房,被捉了四五遭,吃过皮鞭、尝过板子,真个晦气。”
魏韦瞥了他一眼,道:“谁叫你这厮做事恁地鲁莽,不知进退。”
周汜不屑道:“你休笑俺,你这厮比俺还多一次。”
魏韦愈怒,挥拳正要厮打,忽听得牢城营门首里“吱呀”一声,门儿大开,杀出将一簇人来,紧接着牢城院落里便传来喊声大作。 两个人不敢造次,都扒着墙沿观瞧。 只见为头一个节级正是“铁牢子”符保,身后引着五七个衣衫褴褛的囚徒。一个个连滚带爬,逃出门来。 守门军汉听得,不知高低,抽刀待问,被符保连搠两刀倒地。大叫道: “梁山接应兄弟何在?徐教师已经救出,身后追兵赶来,快来接应!”
周汜、魏韦两个听了,不由面面相觑。周汜懵懂问道:“这厮是不是在说我俩?”
魏韦急切道:“快去救人。”
两个大汉各提朴刀,正要出来,却听天中一生刺耳声响,不由都吃一惊。 却是梁山泊告急的号箭,暗示众人撤退。 两个对视一眼,周汜道:“走么?”
魏韦却道:“石秀、王进二位哥哥仍在里头,俺老魏如何肯走?要走你自走罢。”
周汜点头:“是条汉子,你不走俺也不走。”
两个主意既定,便都扑地闯将来。魏韦喝道:“俺石秀哥哥何在?”
符保道:“便在后头。”
周汜闻言,大喝一声:“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
一头撞进牢城营中,一柄朴刀劈风般相似,片时杀死十余个军汉。魏韦却对符保道:“符节级可护送徐教师一家先望东走,片时将有俺兄弟时迁前来接你。”
符保点头,道声:“兄弟小心。”
翻身带着几个囚徒便走。 魏韦则瞧着周汜背影、也奔牢城营中杀去。 而此时状元楼上却有一人,手擎千里镜,早把牢城营门里门外之事、悉数收于眼底…… “这两个黑厮,竟不听我号箭暗号,必失陷于牢中。”
“更可恨符保那厮,竟是朝廷的走狗,可怜我石秀、王进两位哥哥。”
此人非是旁个,正是石秀安排观察官军动向、并及时发号箭联络众人的“鼓上蚤”时迁。 那时时迁有千里镜这等宝物,在状元楼一眼望去,便见符节级引着石秀、王进入了一座大牢房里。半晌,却引着一个朱袍官员当先谈笑出来,后头一簇军汉,缚着的正是石秀、王进。 时迁这才知道是符保设计陷害了两个,便放号箭。 不想魏韦、周汜义气深重,明知龙潭虎穴,不愿抛下石秀两个,舍身去救。纵然勇猛如虎,连杀百余人,奈何官军早有准备,潮水般层层涌来,杀之不尽,两个战了多时,到底吃他挠钩、绊索捉了。 时迁急的手心也攥出血来,急忙忙下得楼来,回到客店去禀告刘唐、姜玉尘众人商议。 不说时迁如何禀报石秀等四位好汉失陷,单说符保那厮。 就在石秀、雷薄两个拜访符保前两日,曾有一文一武两个人,抢先一步,来在符保家中。 武的姓吕名振,祖籍汴京人氏。生的身长八尺,勇力绝人。因善使一根熟铜九节连环棍,变化莫测,百十人近他不得。是以满京城都唤他作“九头鸟”。是符保的结义兄弟。 这文的则是姓贾,双名居信,是东京酸枣门外一位学究,为人阴狠奸险,智足谋多,运筹设算,料事如神,人家都叫他“小张良。”
当时两个来在符保家中,符保自是好生款待。 酒过三巡,各有七八分醉意。符保心中忿懑,兜不住嘴,把这许多年如何始终作个节级一事反复唠叨。小张良听在耳中,心下早生主意。 只听小张良道:“难为符大哥这般正直为人,又一身本领,就只在牢里作个节级,朝廷真个是不公。”
符保摇着头,提起酒盏道: “贾兄弟有所不知,如今这个朝廷,可谓奸臣当道。蔡京、童贯、高俅之流。只会专权弄势、欺凌百姓,却都没甚本事。 你瞧前日上元节那夜,梁山几个强贼而已,非但悄无声息潜入东京,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得东京天翻地覆,那堂堂殿帅府太尉高俅,更连个干儿也保不住,不是无能么?”
“倘或教愚兄施展本事,区区水泊草寇,何足惧哉?”
说罢一饮而尽。 贾居信也吃一盏,附和道: “可不是么,若使得哥哥做个太尉,甚么高俅、杨戬,旦夕教哥哥比量下去。想那高俅,当初不过是蹴鞠耍的好,抱上端王这条大腿罢了。”
“九头鸟”吕振也道:“依俺看,以俺哥哥之才,足可以替蔡京之位。”
符保听得乐意,频频点头。瞧着贾居信这个小老弟,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相逢恨晚之意。 贾居信晓得火候是了,乃替符保满一盏酒,继续道:“对了哥哥,俺听说禁军金枪班有个教师,唤作甚么‘金枪手’徐宁,近日正由哥哥看管,不知是也不是?”
符保顺嘴答道: “确有此事,那徐教师本不晓得梁山泊强贼安排,也不晓得自个表兄弟甚么时候入伙,这厮只能说倒霉罢了。替梁山那伙草寇背了黑锅。”
贾居信故作惋惜,沉思片时,终于提及此行正事。他先是吃了一盏酒,接着紧紧盯着符保,认真说道: “兄弟腹内今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符保醉醺醺笑道:“诶?你我兄弟,何必吞吞吐吐,但说无妨。”
贾居信乃道: “兄弟这里有条计策,可以擒捉的梁山草寇,建场大功,到时官家欢喜,必然重重赏赐哥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只怕哥哥听了,不肯答应。”
符保惊疑道:“擒捉梁山贼寇,为国出力,原就是符某本分之事,是甚么计策?恐俺不应?”
贾居信微微一笑,这才把这出引蛇出洞的连环计—— 备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