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闻达自阵中一瞧:索超难以取胜。便提手中大刀催马杀出,前来助战。 及至阵前,梁山阵上早奔出一匹烈焰似红毛骏马,飞也似拦住闻达去路。 闻达抬头一看,心中不由一惊,却见马上一员上将: 堂堂八尺五六身躯,头戴一顶头戴混青抓角软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上身着一件鹅儿黄衬衫,外披一领黄金锁子甲,腰系一条鎏金嵌宝蹀躞带。手中提一杆青龙偃月刀。 生的细细三柳髭髯,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身躯凛凛。正是梁山上新添的虎将,浦东“大刀”关胜。而他胯下所骑那匹火炭般红毛宝马,便是南国三宝之一的“赤菟”。 原来自关胜上山,梁山上总有好汉在意两军对战时晁盖屁股中箭,心中不大乐意,然晁盖却极是爱惜关胜文韬武略,亦是恐怕关胜多心,便把方腊右丞相祖士远曾献的那匹赤菟宝马赠与了关胜。 关胜当时惶恐无地,又惊又喜,梁山上兄弟也都晓得天王并不对中箭一事挂怀,是以不再揣测两个关系,自此宝马配英雄,关胜得了赤菟,厮杀场上自是更上一层楼。 吴用曾笑着对关胜道:“若之前交战时将军便骑此马,小生恐殒命多时矣。”
关胜众将都笑。 言归正传,闻达也曾听得朝廷派遣过几遭征剿军,其中便有个同样称作‘大刀’的关胜,当时他并不以为意,用闻达自个的话说:区区一个巡检,能有多大本领?也配与俺同一个诨名? 可今日闻达真个在沙场上亲眼目睹了关胜的形貌威风,却不由的心中一凛,盖因关胜气质仪态与那勾栏里的关老爷,实实是忒相似也。 却听关胜喝道:“来将可是闻达么?”
闻达浑身一颤,定了定神道:“本都监便是‘大刀’闻达,兀那贼将莫非便是关胜?”
关胜勒定赤菟哈哈大笑:“竟有这般巧事,关某人称‘大刀’,你这厮也人称‘大刀’,今日关某便要瞧瞧,阁下这个‘大刀’,到底有几斤几两。”
说罢提刀直取闻达,闻达亦举刀来迎关胜,二马相交,两柄大刀并举,就征尘影里,杀在一处。 他们两斗得正酣,那一面急先锋早便力怯,去秦明面上虚晃一斧,便要拨马逃走。梁山阵上“丑郡马”宣赞早看出端倪,拈弓搭箭,觑着他背上较亲,望索超“嗖”一箭射将来。 索超才拨过马,转身之间,恰好身子躲过那箭,却射在左臂上,疼的撒了蘸金斧,急忙奔驰归阵。 吴用鞭稍一指,大小三军,一齐掩杀将来。 李成抵挡不住,教梁山众军赶得大败,军阵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这厢里关胜与那闻达斗了有十几合,未分胜败,梁山阵上郝思文、宣赞齐来助战,关胜大喝:“不须助我,且看关某斩此将首级。”
闻达一见兵败,本已无心恋战,然而听罢关胜狂言,登时血往上涌,气得大怒:“水洼草寇,胆敢小觑于我?”
奋威抡动大刀,势如疾雨。关胜微微一笑,毫不惊慌,从容舞偃月刀,一一化解招数。 这两口大刀,那个如怪蟒翻江,刀声中劈出迢递秋风;这个如青龙蹈海,刀影里斩去高低白浪。你来我往,各不相让。直杀得战云昏惨,天日无光。又斗了有二十回合,闻达势力不佳,拨马便走,关胜哪里肯舍?拍马赶来,须臾赶上。 闻达见斗不过关胜,本欲使暗箭射他,才将大刀挂在了事环上,取来弓箭,便耳听得身后马蹄声近,诧异间偷瞄过去,正是“大刀”关胜,一刀横扫而来。 闻达大惊失色,急忙缩头矮身躲过,眼角处浑铁大刀正挂在了事环上,却是无暇取下遮拦相斗,闻达咬紧牙关,只得搭上箭,拽满雕弓,望关胜面上就是一箭。 这般近的距离,若真教他一箭射中,饶是脸皮再厚,亦非死不可。 关胜正收回大刀,耳听得弓弦一响,也急忙侧身一闪,却不见闻达箭到。原来闻达教他唬得心慌,一时拈不住箭,猛然拽弦,把那只箭抖落于地,一发松手,却是空弦。 关胜见此,哈哈大笑,举刀便砍。闻达既羞又恨,只举雕弓遮拦。 关胜无心耽搁,奋神威一刀奔他马匹砍来,应声斩断一条马腿,栽倒于地,把那“大刀”闻达一发跌落。后头早有关胜所部五百滚刀手,上前四马攒蹄,五花大绑,扛在捍棒上走了。 另一面李成、索超仓皇逃回槐树坡小寨,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众将入来大帐,清点伤亡,主将闻达不知所踪,一万五军马所剩不及三千。 李成见此,哈哈大笑。索超一面处置箭伤,一面不解问道:“都监前者只折一小阵,尚痛哭失利,今遭大败,何反笑耶?”
李成笑道:“我笑闻大刀不听好人相劝,轻敌于群贼,致有此败,此责在彼,非本都监之过也。”
索超无语。正说话间,小校来报“近山上一带营寨火起。”
李成急忙出帐上马,带领军兵看时,只见东边营寨倚山处火光大盛,照的遍山遍野通红,急忙分付救火。又有小校报说“西面寨中粮草火起。”
李成拨马望西面看时,果见西面营寨上空火光冲天。李成大惊:“此必是梁山贼寇放火,且先去救援粮草要紧。”
说罢亲自提双刀望西面赶去,才到西面小寨,果见许多梁山喽啰杀将来,正在四下里放火。 李成挥兵才杀散了这干喽啰,又有小校来报“大寨南面、北面同时火起。”
李成乃分兵去救,奈何官军军心早乱,四下逃走着,趁机劫掠军中财物者不计其数,李成挥刀连杀数人,依旧阻拦不住,正心焦间,迎面一支兵马早杀到近前,为头一员上将: 头戴一顶黄金开口狮子盔,身披一件西川蜀锦绛红袍,着一领黄金大叶龙鳞甲,腰系玉带宫绦,背后斜插五柄飞刀,手里提一杆浑铁点钢枪,胯下一匹头至尾并无半根杂毛的雪白骏马。侧首一名执旗背负一面大旗,火光中看得分明,上书五个大字“扑天雕李应”。 李应把手中枪一指李成,大叫道:“那将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李成不敢迎敌,拨马便走。李应取背上五柄飞刀齐射,并无虚发,应声落马五人,其中便包括大名府正牌军,“急先锋”索超徒弟,周瑾。 李成教李应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望北面杀出,才到寨门,早见一彪人马排成排于门外等候,为头也有一员上将: 胯下一匹黄骠马,手中提一杆铁枪,身着乌铁铠,头裹赤帻,生得相貌英武,熊腰虎背,正是曾经祝家庄的教师,“铁棒”栾廷玉。 李成见四下都是梁山兵马,避无可避,然北面距大名府最近,最好突破。 当下咬紧牙关,舞双刀来斗栾廷玉,栾廷玉擎长枪接住李成。 不想二马只一错蹬,李成便趁机头也不回,望北面突围而去。 栾廷玉大怒,挺枪骤马赶来,直从槐树坡小寨,赶至大名府十五里外一处山坡树林旁边,眼看两匹马不足三四十步远近,栾廷玉乃暗拽飞锤在手。 觑着李成背上较亲,口里大喝声“着”。却见那飞锤尖刺上银光跃动,宛若一道流星划破漆黑夜色,飞也似打将来。 “噹”一声火星四溅,飞锤坠落于地。 栾廷玉大惊失色,转头凝视来人。 但听銮铃声响,侧首树林中走出一赤甲、一黑甲两员上将。 “草寇休得猖狂,识得俺水火二将么?”